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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的背脊落下沉重的鞭挞。 “妈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玩意儿!” “非要读书读书!吃老子的用老子的!妈的还得让老子养你!” 陆清竹抬起头,用一种堪称平静死寂的眼神望向身后的男人。 上辈子的他,曾经还对这个男人有一丝怜悯。他知道生活不易,带着他生活很辛苦,所以从十岁开始,他从来没有过一天假期。他四处找零工赚钱,只为了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他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但人性总是欲壑难填。 他一昧想着付出想着退让,以为能用亲情感化对方,以为能维持住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满是裂缝摇摇欲坠的家。 却不知道,原来没有锋芒的善良,只会助长贪婪,只会让人性中的恶变成永无止境的索取。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人的心里只有自己。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对他而言,不过是结婚不到半年就过世的亡妻留下的累赘,不过是个让他无法再娶妻无法再靠着女人混日子的绊脚石。 这个曾经被他称作父亲的人,甚至上辈子他抑郁症病发,身体虚弱到连站起来都成问题的时候,还想着为了五十万把他送上手术台给苏家的小女儿捐献骨髓。 哪怕那时候他的抑郁症已经严重恶化,哪怕医生苦苦阻拦,说这样的身体状况,捐献骨髓等于送命。 他终是耗尽了他心中所有温情,一腔热血被现实冷却抽干,徒留满地漆黑焦骨,尸骸遍地。 打完他,男人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隔壁的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沉重的鼾声,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竭尽全力地喘息着,沉默一会儿却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人是不会为自己毫不在意的人落泪的。 他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是雾般氤氲的粘稠夜色。在这死寂微凉的雨夜,没有月光,没有星辰。 只剩下一片雾气般浓稠的漆黑墨色,在逼仄的房间内缓慢游离,藤蔓般缠上他伤痕累累的背脊。 活在这世上,真的太辛苦了。 陆清竹阖上双眸,微凉的夜风里,只剩下他微弱的喘息,濒死般竭尽全力。 他不害怕死亡,他只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那个曾经在他伤痕累累时伸出双手抓住他的人,这样惨烈地结束一生。 那样的人,和他不一样,应该要好好活着才对。 【林锦阳,人间很好,你应该比谁都活得更璀璨耀眼。】 【如果可以的话,我用我的命,换你活下去好不好】 —————————————— 位于南方沿海的小城市,一到梅雨时节就下起淅沥雨水,整日整夜,绵延不停。 林锦阳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就一直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他是一具血rou模糊的尸体,有人握着他的手跪在他身边,垂眸温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鲜血,然后轻轻地,向着他伸出双手。 在那一片晚霞极具侵略性的光亮里,那个少年像是在奋不顾身地焚毁什么般惨痛拥抱着他。那么亲昵决绝的姿态,仿佛他对于他而言,是重要到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黄泉路上太孤单了,如果你不嫌弃,我陪你走一程好不好。” 那人温柔的眉眼在晚霞浸染下柔和得几近虚幻,苍白的嘴唇一遍遍嚅嗫着他的名字,殷红的眼泪顺着眼尾一滴滴落下。 他低下头,俯身靠近他鲜血淋漓的脸颊。细长白皙的手指摸索着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在晚霞余晖照射不到的地方,轻盈地落下一个亲吻。 像是落难的天使去亲吻魔鬼的尸骸,那人半身浸没在落日余晖下,白皙的双手却没入黑暗,低头去亲吻他冰冷的嘴唇。 “我爱你。”起誓般,柔软真挚的声音。 那份力道落入汩汩作痛的耳膜,振聋发聩。 林锦阳猛地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的瞬间所有光影悉数消散,无论是那个眉眼温柔的少年,还是灼亮如血的夕阳余晖,都被缓慢游离的深夜吞噬成不见五指的漆黑。 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个梦境,林锦阳哑然失笑,觉得大概是自己疯了才会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视他为眼中钉rou中刺,就连生他养他的母亲都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配被诅咒,就算变成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也绝对不会有人为他落一滴眼泪。 他不配被任何人爱。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像这样深沉且热烈地爱着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林锦阳单手撑着额头,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给自己点了支烟。 袅袅烟雾从纤薄的唇间流溢而出,林锦阳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眼神阴冷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在梦里渴望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深爱自己。 甚至还是个男人。 林锦阳哑然失笑,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没了温度。 窗外的天空还在淅沥坠落雨水,微微冰凉的雨滴在玻璃窗上模糊了世界。 林锦阳走到窗边,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漆黑不见光亮的世界。 和帝都不同,这里的午夜没有繁华灯火,安静地像座死寂的坟墓。 无边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伫立在原地,烟草缱绻苦涩的味道在唇间蔓延,烟雾飘散,模糊视线。 明明只是个梦而已,可为什么,他的心口会这么疼。 像是一切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疼得他只想重回梦境,用这双手抱紧那个扑火飞蛾般脆弱决绝的人,用冰冷的嘴唇去亲吻那双眼睛里落下的血泪。 那样漂亮干净的眼睛,落下一滴眼泪都让他心痛不已。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对面居民楼的一户人家,距离不过两三米。 离开帝都之后他没有去那个男人给他准备的独栋别墅,而是在老城区随便找了间廉价的出租屋住了进去。 临走时那个人给他的钱他一分没动,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脆利落,那个人既然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没必要厚着脸皮接受他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