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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能否活过来。"一代医药国手步春风如此说,露出一丝苦笑,"治他心疾的药我已炼出,难道白炼了?十载炼药啊......" 凤三默然,珍珑默然。 以雪莲丹露灌肠,以醴泉之水混入七花七珍浸浴三日後,希烈的心脏又跳动起来,身体也有了温度。 半个月後,希烈睁开了眼睛,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凤三大喜,珍珑却面有忧色,步春风手拍案头,自言自语:"步某穷十载之力逆天转命,难道落得两手空空耶?" 之後希烈又醒来几次,但神智昏聩,倒好像什麽都忘了似的,饭食一点喂不下去,一吃就吐。还魂丹能让人心脏停跳十日之久,其药性之霸道可见一斑,一般人也未必承受得起,更何况希烈这个病弱的身子?在步春风的调理下,日子一天天耗著,希烈的病体既不恶化,也不见好转。 步春风翻遍古籍,寻出一套针炙之术,将纳藏於希烈五脏的残药一点点逼出。这桩事极耗功夫,春去夏来,转眼数月过去,希烈竟然奇迹般好起来,精神一天比一天健旺,脸上长了rou,脸色也红润起来,只是不认得人,把什麽都忘了。步春风说是还魂丹损了大脑。奇的是,他虽不认得人,却喜欢亲近凤三。 凤三喂他喝粥,他便瞪著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凤三看,凤三问他看什麽,他便笑,只是笑,什麽也不说,被问得急了,就把脸藏到锦衾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笑眼,亮晶晶的,灿灿如星。 醴泉冬风寒冷,入秋的时候步春风留下数十枚丹药,带著珍珑离开了,凤三按照步春风的吩咐雇了辆大车载著希烈南下。他们每天日上三竿才上路,太阳略斜就寻客栈休息,马儿步伐悠闲,有时一天只走三十里,多时也只走出五十里。长夜漫漫无以消遣,凤三拿一卷传奇话本讲故事给希烈听,希烈听得专注,有一次忽然说: "这故事讲过了,怎麽又讲?"凤三想想,并没有讲过,心里惊喜,追问希烈後面的事,希烈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侧著脑袋皱眉苦思,凤三看著可爱,笑著捏他的鼻子,心里想:忘了也好,一切从头开始也不错。 一路上听来许多消息,朝中荣王世子死了,刑部侍郎死了,荣王告罪退隐又复出了,四大世家的林家破落了,陈家因罪被灭门了,刀子要动到褚家了;江湖上七星寨的大当家勾搭上了排帮的大小姐,排帮帮主大怒灭了七星寨,云中大侠因为妻子失踪得了失心疯,一条手臂被仇家卸了......江湖和朝堂从来不缺故事,不过是朝露昙花,一夜枯荣。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行到太湖时,湖上结了一层冰,从车窗望出去,满地琼瑶。车内摆了两个火盆,却是温暖如春。 凤三手里拿著一杯酒,酒是不久前烫的,饮下一口,醇香直透肺腑。希烈趴在他膝上睡著了,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傻得可爱。看著他平静睡颜,凤三突然觉得有些焦躁,把手放到他胸口,感受著里面不算强劲的心跳,心中的焦躁慢慢平息下来。在醴泉分手时步春风说:"你看他一天天好起来,但身子已经毁了,能活多久得看天意。这些药给你,他心悸的毛病犯时给他服一颗。"他问:"这些药吃完以後呢?"步春风淡淡说:"凤公子是聪明人,何必将话说尽。" 锦囊中的丹药共三十六颗,离开醴泉的第五日晚上服了一颗,半个月後又服了一颗,後来的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再服,如今锦囊中还有三十四颗。希烈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强健,也许今後都不用服了,即使需要服用,依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这三十四颗丹药也足够支持很多年......可是,这之後呢? 凤三心中涌起一丝茫然的痛楚,对著希烈的睡容看了许久,缓缓低头吻上淡红的嘴唇。希烈从梦里惊醒,眼睛微张开一条缝仰脸望著凤三。凤三笑了笑,放开他的嘴唇。希烈望著他,轻声问:"你的头发怎的白了?"凤三怔了一下。那晚他开棺见到希烈尸首顿时发狂,後来才发现希烈身上藏了一封珍珑留下的信,大喜之下立刻西行,一日在一口潭水旁饮水,忽然发现半数头发变成灰白色。托这些白发的福,珍珑再见他时言辞便没以前苛刻尖利,希烈醒後失忆,从未发现这些白发的不妥,今日突然说出这句话,难道...... "你想起来了?"凤三问,心头一阵狂跳。 "我不知道,只是忽然......忽然......"希烈怔怔看著凤三,右手攀上去,慢慢描画凤三的五官,"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儿疼......"凤三吃了一惊:"病又犯了?"连忙找药。希烈摇摇头,突然吻上凤三的唇,焦灼而痛苦地碾转了片刻,退开些,摸著胸口,目不转睛地看著凤三,"不是病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疼......有时候觉得好像认识了你一辈子,有时候又觉得和你分开了一千年似的,看著你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可不知道为什麽,看著你的白发和断臂,心里会突然觉得很疼,像被人揪了一下......" 希烈的眼睛本来就黑,水气泛上来,眸子越发的黑。激烈深沈的感情突然间浮上来冲击著心扉,他不知道那些火一样的感情的来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些感情。心底有一扇门,浮光掠影般的残影片断在门的另一面翻涌,他推开那扇门,却什麽也没有。凤三只告诉过他他们是恋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麽事,有过什麽样的过往,是不是也像传奇话本上那些故事一样充满了悲欢离合? 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和这个男人靠得更紧,没有一丝距离。他不知道该怎麽做,近乎绝望的感觉袭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怆然的哽咽,仰面求助地望著凤三。 俊逸的容颜无助地仰著,梦呓般,期待著,焦灼著。 这一双眼睛,这一张脸,这一个人,是魔是咒是孽缘,还是毒酒一杯?凤三倏然一笑,猛地把希烈拉到膝上紧紧吻住。希烈用两只手臂紧紧圈住凤三的脖颈,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灼热的吻激烈中透著温柔,温柔中又有狂野。自希烈醒後,凤三与他夜里同榻而眠时只是温柔抱著,亲吻最深入的一次也只到锁骨处而已。 这麽熟悉的强烈的躁动的感觉,像是烙在骨头里的感觉,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希烈茫然地想著。耳鬓厮磨,唇舌纠缠,身体变得躁热不安,心里的惶乱不安却被一点点安抚下去。希烈不知道那些不安从何处来,他只是聪明地发现这个男人的抚摸和亲吻能消除一切未知的恐惧。 "还有更快乐的事,以後与你一起做。"凤三在希烈耳边轻声讲。 "那是什麽事?" "以後你便会知道。" "我要现在知道。"希烈任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