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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睡的,有时他想拍着彭靖的背哄他睡觉,只是还没等彭靖睡去,他便撑不住睡着了。 手下的骨骼脆弱而又敏感,沈凌志在半梦半醒之间,在某一次呼吸停滞之间,都能感受到手掌下温热的皮rou的颤抖和悲鸣,也许彭靖是在哭,但他每天醒的时间太少了,连红眼睛也不肯太过露出来。 彭靖久违而又迟钝地进入了冬眠。 他冬眠在由干枯草叶做的床单被褥之中,沈凌志侧躺看他的背影,仿佛能看到彭靖的生命力正不断地流失,那是一些蓝金色的丝线,被从窗户里钻出来的寒风吹断,彭靖的呼吸开始变轻变浅,沈凌志有时凑近了去抱他,像抱住了一只没有意识的小动物。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江岱表明这件事,只是沉默下来。 江岱大概也知道,便不再问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凌志低低地问。 老桥上发生的一切他时常会回想起来,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郭川为什么突然要掐住男人的脖子,还有江岱和郭川…… 原本他不愿问的,只是彭靖从那以后就变得反常。 沈凌志决心要弄清楚。 “郭川,”江岱声音小下来,“他上学时杀了人,就是桥上那个男人他爸。” 风渐渐小了,只剩些楼下居民扯聊的细碎声音。 班主任不仅知道郭川是同性恋,还告知了不少来访的家长,让家长和学生和郭川保持距离,紧接着是和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开始谈论起郭川。 高三有男学生喜欢男人,这件事在狭小封闭的学校里传开了,一开始只是一栋教学楼,后来闹得连学校里每一棵树也一清二楚,郭川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凌志再迟钝,大概也能想到都发生了些什么。 “然后他带了刀去学校……” 他们都同时沉默下来。 持续不断的孤立远离和明里暗里的辱骂讽刺把他推向刀。 在今天之前,沈凌志从未想到这些。 他一向直来直去,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太思前想后,意识到自己喜欢彭靖时,沈凌志甚至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在他的认知里,要是喜欢,那就是喜欢,不用过多在意其他的。 彭靖是个男人,那他就能不喜欢了吗?但心动怎样也不能说停止便停止的。 但郭川身上发生的一切,让他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不能接受男人喜欢男人。 甚至不止不接受,他们会是异端,会被嫌恶。 “你怎么办?”沈凌志问起江岱。 江岱揉揉眼睛,这时才重新透出一点专属于高中生的少年气出来。 但少年也有烦恼。 “我陪了他几天,明天我就得去广州找我爸妈了。” “还回来上学吗?” 江岱摇摇头。 风又重新吹起来。 今天是小年,沈凌志回去时买了包汤圆和水饺,打算回去借楼下房东奶奶的锅煮了给彭靖吃。 也不知道彭靖醒了没有。 他决定回去叫醒彭靖,让彭靖吃饺子和汤圆。 圆润而又白软的汤圆窝在碗里,隐隐透出中间的黑色来,黑芝麻馅的,很甜。 他端着汤圆进了自己家,屋里没亮灯,沈凌志把碗放桌上,摸进卧室找彭靖。 彭靖没睡,穿着毛衣靠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在微明的房间里,透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来。 房间里的光似乎特别冷,隐约蓝色环抱着彭靖,像是将他抱进了水里。 “我去买了汤圆,”沈凌志坐过去,拉住彭靖的手,“要不要吃一点?很甜。” 彭靖摇摇头,眼神发愣。 “那饺子呢?我去给你煮。” 半晌没有回答。 沈凌志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被磨尽了,他想发脾气。 彭靖把自己关起来,却什么也不告诉沈凌志,他想安慰彭靖,想抱他,可每次抱过去,却抱不到实体,像是抱了一团虚空的棉花,他想了无数办法让彭靖开心起来,可每一天彭靖都更消沉。 沈凌志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彭靖,他能够接受彭靖一时脆弱,可他不允许自己的太阳自暴自弃。 那颗散发了无数热量与光芒,时刻让他感到温暖的恒星,正偏离它的轨道,朝深不见底的宇宙坠去。 “彭靖,”沈凌志提高了声音,胸膛上下起伏,“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块,每天这样,那咱俩就…” 他的痛苦正不断攀高,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沈凌志站起来,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整天整天地猜,我猜不下去了,你难受我也难受!” 鼻子酸得很,眼睛也跟着模糊起来,沈凌志不想在彭靖面前掉眼泪,于是抹了把脸往外走。 彭靖看他要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去拽沈凌志。 他比沈凌志矮,此时只是仰着头看沈凌志,哀哀地求他。 “你别走,我只是…” 彭靖手足无措,他每眨一次眼睛,就有更多的水液沾上睫毛,把整个眼眶染得湿淋淋的,他深吸一口气,崩溃地解释:“我只是…我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我睡不好,睡不着,什么也不想吃…我…” 退了几步,彭靖又想到沈凌志之前提起的湖北。 彭靖想自己大概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尝试着从自己每一根骨头里和每一条血管里挤出一点勇气来,可勇气没能汇聚到一起,骨头却先碎了。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画面如此狭窄,一朵脏兮兮的玫瑰,一把刀,握着刀的手,掐着脖子的手,彭靖只能看到这些了,而耳朵里则是声声不息的辱骂和讽刺。 不要说湖北了,彭靖想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都做不到,他哪里也不想去,只能躲在被子里。 “你等等我,”彭靖拉紧沈凌志的手,“我很快…就会好的,我在努力了…” 沈凌志低头看彭靖光着的脚,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了,他把彭靖抱起来,拍着背哄:“阿靖不哭,不走,不走。” 哭出来应该是会好受一点的。 床上还有余温,沈凌志抱着人上床,他淌在脸上的眼泪浸进了彭靖柔软的毛衣。 沈凌志决定要把恒星拉回它原本的轨道。 隔壁开始做饭了,锅碗瓢盆乒乒乓乓地响,菜和油爆起来的滋啦声隔着墙壁模糊不清,还混着小孩清脆的笑声,热闹又喧嚣。 小年夜,各家欢喜,县里万家灯火,笑闹不断,只有这间屋子里还留着点安静。 梦境像云一样柔软,它温柔地把沈凌志和彭靖一点点地包裹起来,慷慨赠与了它所拥有的一切快乐。 于是他们做了一个美梦。 新春番外·金色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