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告别陆行溪后宴与朝沿着一段悬空的石路上了圣墓山,很快就看到一堆明教弟子在一处地方围着,宴与朝个子高,凑近了人群就能看到陆迢在当中。 陆迢对着一个比人高一截的大木桩,手中一边快速的转动挥舞手里的弯刀,一边细致地讲解“赤日轮第一式只能击打一个敌人。”紫青的弯刀在木桩间回闪了一下“第二式可以击中更多。”弯刀在临近几个木桩间快速转动。 话音未落陆迢已经收刀“第三式在敌人比较多的情况下用会好些,这样可以更快的满灵,施展出净世破魔击,但是如果敌人比较分散,那么把力量集中在伤害,在两式后用烈日斩会更快施展出净世破魔击。” 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师兄,如果出任务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陆迢严肃道“要快,如果你不够快,敌人中了怖畏暗刑,但他已经有了察觉率先走出我们的刀法范围,那么等他挣脱出来,我们也很难再把招式放出来。” “如果在生死攸关呢?” “那一定要留有能施展暗沉弥散的余力,才能……”陆迢下意识回答道,却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往那发声处一看,竟是人群中听的津津有味的宴与朝。 陆迢讲的其实都是基础,但往往基础是最重要的。 围观的师兄弟们这才注意到宴与朝,发觉他和周围人长得不一样,开始窃窃私语。 “是新来的师弟吗?” “好像是。” “中原人吗?” “不太像啊……”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吧。”陆迢把弯刀收回背上,散了众位师弟师妹,径直朝宴与朝走去。 *** 下午宴与朝和管事师兄报备后便开始和其他普通弟子一样学习明教基础招式了。 出乎意料的是宴与朝学的很快,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上手,也很快弄明白了如何快速满灵施展净世破魔击,看的一旁转刀都有些笨拙的陆行溪目瞪口呆。 宴与朝的刀是陆迢给的,也是他初学时用的,和陆行溪的刀并无两样,只是上面的磨痕要比陆行溪的深很多,对比起来陆行溪的弯刀简直就像崭新的一样。 连管事师兄都称赞宴与朝天资聪慧,不多时应该可以跟上与他同龄人的进度,又转过头对陆行溪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学满灵都花了三天!” 陆行溪被说的和蔫了吧唧的小猫似的,再没有白天那般活跃。 宴与朝学进去了,不得不感叹明教招式与自己的适配性,用起双刀来都是那样浑然天成,甚至到了傍晚他都不愿离开木桩区,还在一遍一遍的练习连招。 吃饭时陆行溪喊宴与朝一起,但宴与朝头也不抬,让他先去,自己还不饿。 听的陆行溪直叹气“这样下去我得喊你师兄啦!” 宴与朝嘴角微挑,右手将弯刀抛出去,裹着内力的弯刀在木桩间勾滑过一道完美的圆弧,又稳稳落入宴与朝手中。 “不会的,你永远都是我师兄。” 这话听的陆行溪这小孩非常受用,蹦蹦跳跳走了。 直到陆迢来山上找他。 没有任务的时候陆迢也不算清闲,要在教内各处走动,指导一些普通弟子,以及自己也要练刀。都忙完后发现陆行溪他们已经下了课,但宴与朝迟迟未归。 宴与朝手中的弯刀与他仿佛融为一体,一招一式间也愈发的熟练,陆迢刚上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不忍心打扰到他,陆迢隐在一旁看了一会,也暗叹宴与朝的天赋全然不输当年的自己。 只可惜…… 没有从小在明教的弟子,是学不了核心的武学的。 待宴与朝一套连招放完,陆迢出声“很好,你学的很快。” 宴与朝已经练了很久,汗水都湿透了,额上也有汗珠,随着他收刀的动作滴落在他高挺的鼻尖,被他随手一抹“很奇妙,和蛊毒是全然不同的招式,我觉得很适合我。” “怎么说?” 宴与朝朝陆迢走近,两人默契的一同往山下走,宴与朝兴致勃勃道“我在苗疆学的是驭虫和蛊术毒术,讲究的是精准,人是不近身的,离得越远越好。” 陆迢点点头“听说过,蛊术讲求杀人于无形。” “对,最好是你没有知觉就已经结束了,好的蛊术师甚至能让你不知道是谁动了手。”宴与朝道“但是明教不一样,它讲求快,是速度上的杀人于无形。” “哦?”陆迢也有了几分兴趣,宴与朝的看法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就是,比如说,我可以瞬间到人身后并且将内力提升到最高,在顷刻间出刀如果够快,那人将没有还手之力,但如果不能一击必杀自己也会陷入危机,这个时候就要考虑如何迂回了,但蛊术是我从下手那刻就要考虑迂回了。” “不错。”陆迢沉声道。 自己这两年来的经验告诉自己,若是出手须得一击必杀,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无益处,但随着任务难度的增加,没有那么多一击必杀,只能在自己出手的瞬间用大量伤害让对方没有那么多力气还手。 “很不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宴与朝很喜欢这种近身的感觉,刀刀在rou才畅快。 但他也深知这样的快也需要深厚的内力支撑,自己往后的路还很长。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明教弟子住的小屋,宴与朝想起来白天陆行溪邀请过自己和他一起住,说是他们房里空出来一个位置,宴与朝也同意了,便问道“陆行溪住哪一间?” 陆迢还没想好怎么合理的让宴与朝和自己同住,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心中郁结,冷着脸为宴与朝指了一下。 宴与朝便这样与陆行溪还有其他两个明教弟子同住了。 陆行溪虽然武学不精,但性格好,吃得开,同期弟子大多都喜欢和他玩,宴与朝也不例外。 谁会拒绝一个没有城府又活泼开朗的少年呢? * * * 等宴与朝基本掌握明教招式之后,陆迢接了一个任务,并不算远,在明教边境。 大胡子的女儿被残存的沙匪给掳走了,大胡子点名要陆迢去营救,别人他都信不过。 沙匪一窝去年被陆迢一人灭的差不多了,但只要是暴利的生意总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走上歪路,沙匪就是这样,蛰伏在暗处悄悄壮大势力,等有机会了再卷土重来。 陆迢知道苟活下来的沙匪头子对他恨之入骨,但他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不过这次他倒是想带上宴与朝,不算很危险的任务,也不是教中机密,带上宴与朝也可以让他学习一些实战方面的经验。 至于其中有几分私心,只有陆迢知道了。 和宴与朝说这个事的时候,宴与朝显然是有些犹豫的“可以吗?我才刚刚学会这些基础,此刻和你一起做任务会不会拖你的后腿?” 一方面是担忧自己拖后腿,另一方面宴与朝也不想落下自己在明教的课程。 “无妨,我会教你,实战才能更快进步。” 宴与朝被陆迢说动了,他确实想进步的更快一些,况且有陆迢亲自教他,必定事半功倍。 答应下来后宴与朝就去和管事师兄报备了一下,二人便回屋里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一人一刀足矣。 二人走到一半,心焦的大胡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三人撞个正着。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不会让你来呢,陆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大胡子激动地想上去握陆迢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躲开。 “不会。”陆迢用官话道“你既然指定了,我没有任务在身,教中不会不让我来。” “太好了,我的汉古丽没了,我不能再失去帕夏了!”大胡子眼含热泪“陆迢,你一定要救救帕夏!” 陆迢用回纥语提醒大胡子用官话,此刻是他们二人一同任务。 “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被沙匪掳走的?在哪里?” “应该是昨天夜里,我傍晚还看见了帕夏,今天早上起来她就不见了!”听到陆迢提醒后大胡子熟练的转成宴与朝听得懂的语言,常年和中原商人打交道的大胡子官话说的非常流利。 “那你怎么断定是沙匪掳走的,不是她自己去玩了呢?”终于听懂的宴与朝有些疑惑的问道。 “她……她就是被沙匪掳走的!”大胡子一噎,但还是笃定道。 “掳走的?你看见了吗?”陆迢问道。 “没有……但是……”大胡子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果你有所隐瞒,那我们也很难帮助帕夏。”宴与朝看出大胡子的为难,实话实说道。 “唉……蜃船,她昨天说要去蜃船看看,结果一去不回……” 陆迢皱起了眉。 大漠中有一处到处游走的舞团,由于去处漂泊不定,犹如沙漠之中濒死的旅人看见的海市蜃楼,而且外形是一艘巨船,所以人们叫它蜃船。 皇城内有名的胡玉楼里的舞姬,皆是出自蜃船,他们会挑选美貌的女孩或者男孩,教养在蜃船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大了便送到皇城里去做最风光的舞伎歌伎。 当然,也有不少达官贵人或是富商慕名而来,只为上蜃船一品胡姬风采。 加之飘忽不定,需要专人引入,更添神秘色彩,引得无数贵人心驰神往。 宴与朝并不知晓这些,问道“沙漠里也有船吗?” “哎哟,是蜃船呀,蜃船你都不知道吗?”大胡子夸张的比划了一下“是蜃船啊!” 宴与朝懵懂的看着大胡子。 “是大漠里的一个专门培养舞姬的地方,有点类似于中原所说的青楼、教坊司,一类的。”陆迢简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宴与朝恍然大悟。 西南也有青楼,宴与朝印象中是有的,但却也记不清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印象中会有青楼。 “沙匪和蜃船勾结上了吗?”陆迢问道。 但怎么想也不可能,蜃船的声名远扬,又怎么是这群穷途末路的沙匪能攀附上的。 “是帕夏说要去蜃船看看,然后就不见了,我听别人说看到附近有蒙着面的沙匪出现过,但并没有做什么,就觉得可能是沙匪掳走了……”大胡子支支吾吾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宴与朝直觉认为他有所隐瞒。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如果想救帕夏就不要隐瞒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大胡子着急忙慌道“我哪里敢瞒着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帕夏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去蜃船看一看了。 但这片沙漠如此广阔,谁又能知道此刻蜃船会在哪里呢?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蜃船是在什么地方?”宴与朝问。 “这个月没有见到,只在上个月见过一次……”大胡子努力回忆着“昨天他们说蜃船就在附近,所以想去看看,想必不会走远。” “蜃船也是像你们这样驻扎在这的吗?”宴与朝以为蜃船也像这些商人一样,扎营在某个地方。 “不是不是。”大胡子摇摇头“蜃船是一艘巨大的船,被上百只骆驼还有高壮的男人拖着在沙漠里移动。” 宴与朝有些想象不出这样的船“那一定很壮观了。” “入了夜,蜃船灯火通明,如果在附近一眼就能看到了。”大胡子道“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救救帕夏吧!” 宴与朝只好宽慰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快帮你救出帕夏的。” 他发现陆迢一直未说话,又转过去询问陆迢“你想怎么做?” “先找到蜃船吧。”陆迢说。 在此居住的人们其实都见到过蜃船,只是外界或前来游历的人们觉得它神秘罢了,其实外来的旅人见不到只是运气不好,这片沙漠广阔,但无人区凶险,蜃船也不可能会去,再加上人力物力挪动缓慢,如果真要找,至多一天一夜翻越这半片区域一定能找到。 但目前帕夏生死未卜,也不可能真去这样找,太费时。 “你先带人去东南东北方向找,我们去西南西北方向找,你们找到就朝天上连放三支驱赶狼群的烟火,我们看到会往这处来,如果找不到你们就回去静候消息。” 大胡子连忙答应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看着大胡子远去的背影,宴与朝问道。 “嗯?” “就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宴与朝迟疑道。 “任务只是救人,其余的不用多管。”陆迢对完成任务的思维向来很直,对他来说,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好,他并不在乎大胡子是否有所隐瞒。 从某方面来说,也是陆迢实力够强的表现。 两人施展轻功,在渐渐快要沉下去的天色中穿梭寻找,最后在一缕暮光消散前,宴与朝看到了不远处正缓缓行进灯火辉煌的巨船。 有一些人偶然碰见,也都停下来驻足围观。 真的是宴与朝见过最大的船了,几乎要把头仰到与天平齐,才能看清船顶的桅杆,通身是木质的,船身上有窗,但非常小,连头都很难伸出去,但内里灯火辉煌,点缀着船身。 船身前方有众多拉环,上面缠着粗厚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成千上百只骆驼,拖拽着在沙地之中缓慢前进,时不时传来骆驼哼哧哼哧的声音,在荒漠中格外惹眼。从外表上看蜃船几乎没有能上去的地方,而且非常高,若是没有学过轻功的人,想要从蜃船下来,这个高度非死即残。 简直就是奇观。宴与朝惊愕地看着高高坐在船头指挥骆驼的人,那人真的像一个在沙漠之海行驶的船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骆驼群,最外面是几个把脸围的严严实实的精壮汉子正骑着骆驼,有序地把骆驼群聚拢。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人,以及在最高处指挥的人,他们的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 “这就是蜃船?”宴与朝忍不住想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陆迢倒是司空见惯,点了点头“对。” “下一步怎么办?” “先想办法混进去。”陆迢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