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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也许因为这个缘故,度钧方才还有些克制的力度全部放开,小腹撞在肖铎臀上,发出羞人的声音。肖铎还没习惯上一下略显粗暴的插入,度钧的阳具就在胞宫内快速进出。疼痛感已经不那么明显,更多的是羞耻和恐怖;在榻上躺着,无论怎样转头都能看到度钧,会被度钧垂落的头发遮住视线,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和自己,恐怖却不再来源于他,而是身体被打开时徐徐泛上颅脑的快乐。 即便吃了药,也不该如此。 肖铎想:我的身体可以屈从于度钧,但我的心决不能屈从于他带来的……快乐,或是痛苦。 度钧的手指拧上阴蒂,将里面的小钉也带着转了半圈。肖铎腰腹前挺,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似的,迟钝地发出哭喊。湿滑软热的甬道夹着度钧的性器规律收缩,直到榨出阳精也不停歇。肖铎又是几个呼吸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怎么了,他抬手软软地推拒度钧,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高潮带来的快感让他没法过多注意两人交合之外的地方。 度钧耐着性子抓上的他的手,想要控制住,不过这种状态的肖铎蛮力甚足,度钧只能强行压制。几回下来,度钧生出些许烦躁,他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算是蕈种的作用,还是自己一向尚可的耐性终于被肖铎消磨干净。他抽身出来,不管因为这动作再次潮吹的肖铎如何,将放在一边的氅衣丢过去盖住了那具还未长脱少年气的身体。 他扣了扣窗棂,对刀琴说:“把他收拾干净。”而后就走了出去。刀琴以为肖铎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躺着休息,便将氅衣掀开,愣怔一下又慌忙盖回去,细细裹住抱到旁边椅上,开始收拾被清液浸透的床具。剑书在前面也烧好了水,放温了拿来给肖铎喝,肖铎仍旧有些无神,水杯抵在唇边才慢慢动一下,咬住边缘。 刀琴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警惕地回头,发现度钧并未离开,只是站在廊中窗前,面色阴鸷地盯着他们。 “先生?”刀琴小心道,“还有事情吗?” 度钧脸上的阴鸷慢慢散去,像是在回忆自己做什么似的,将周围看了看,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他经过拐角时,被伸进走廊中的一枝野荼蘼挂住左袖,挥了几下没有解开,他便有些烦躁地在手臂上绕了一圈握住,将细瘦枝条整个扯断,丢在外头。回去卧房才发现左袖上洇开一点红色痕迹,原是枝条上的小刺扎进皮rou,随着他拉扯的动作在上头划了一道。 伤口已经止了血,就没必要特殊处理。 他在卧房坐了一会儿,门窗都开着,小臂划出的痕迹被微风扰动,一阵一阵的疼痛。 这也是蕈种的缘故…… 度钧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却因为认识到这点,更加烦躁了。 他忽略了书房内的响动,只躺在那儿闭目养神。因手上横着划了一道长而细的口子,疼起来就仿佛那一片都在疼似的。那头肖铎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才肯喝水,终于消停下来,也睡着了。 他们两个似乎做了同一个梦,但都没有记清楚,总之梦境不甚愉快。第二天是肖铎先起,他出门时告诉刀琴晚上会回来,没有要刀琴嘱咐。 肖铎仍旧是去花楼找萧定非,跑了两家寻到人,这回换他堵萧定非。 萧定非把蒙眼的红纱往上一掀,露出一只眼睛,见是他,就叫同他捉迷藏的姑娘们散了。 “你怎么又来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 肖铎道:“我昨天吃了你的药。” “哦——和度钧还愉快吗?料想不会愉快,他从不疼人。”萧定非坐在窗台上,“你怎么还要讨好他?他这回进京又不是抓你。” 肖铎心道: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解决方法,如果让他骑我几次能够堵住他的嘴,那么再好不过。 重点便落在了,怎样让度钧骑得快活。 肖铎抿着唇,打量萧定非几眼,说:“我有些事情问你。” “问就是。” “我同他……他似乎并不高兴。” 萧定非侧头看他一眼,“度钧高兴才怪……他跟个和尚一样清心寡欲。” 肖铎便不说话,只坐在那儿。萧定非最看不得美人低落委屈,当下跳下来搂着他的腰,在他肚脐附近暧昧地摸了两下,道:“再者,度钧也许不喜欢你这样阴阳双生的体质。但没有关系,我很喜欢,或许你可以考虑我。” 见他话又往胡闹上说,肖铎就挣开来,坐到另一侧。 “我知道了。”他把春药瓶子拿出来,“到底吃几粒?” “一粒就够了。你知道什么了?” 肖铎没回答,径直走了。 肖铎觉得萧定非讲得非常对;和尚一样的度钧即便想开荤,也不会想要和一个前面长了男人东西的人一起。万休子要度钧跟自己双修,也许本就存在这样一种逼迫和打压,度钧应当讨厌自己。但眼下问题是,自己能够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副身体了。 太子太师不缺钱,也不缺名声,甚至说只要度钧松口,愿意自荐枕席之人多了去了。 肖铎在花楼前头驻足,会看一眼,萧定非正在二层临窗,似乎在看着自己远去。 ——度钧也许不喜欢自己的下体,但他会喜欢折磨自己,因为拿琶钩和指楔时,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自己是不是认为他喜欢。这就像在小院里被刻意逼迫出的叫声,是一种胜者践踏败者颜面的示威。 肖铎心道:度钧也许是从践踏我的尊严上获得快乐,骑我只是其中不重要的一个步骤。 他又买了些东西,仍旧先处理完昭定司的公务再去太师府。度钧在水阁抚琴,见他来了,琴音停了片刻。肖铎看看日头差不多,进书房掩上门窗换衣服,接着他想到度钧以前同他交合从不避讳给人看见,而且还会让书童压着手脚,因此就把门窗重新打开。他褪了裤子,将买回来的小衣系好,这小衣只有前片完整,其余部分都是带子,系好后盖住了男子性器,女xue与臀暴露无遗不说,还被带子勒出了rou痕。他买时那鸨母忍笑忍得额头青筋乱跳,仿佛是在说“一个太监也要跟人似的玩花样”,倘或她知道这花样是被人玩,还不知道什么表情。一箱许多颜色,肖铎本想随手挑件红的,鬼使神差还是拿了条雪青厚纱。 穿好过后,肖铎又把裤子穿上。臀rou和女xue直接接触中衣,触感很是古怪,他觉得自己动了几下,中衣裆线就要夹到腿缝里,磨着有一点火辣辣的疼。一会儿磨得好像润了些,不疼了,但夹在腿缝里更奇怪了。 穿完小衣,他在书房里找不到镜子,只得用手指试探耳垂。他小时候打过耳洞,这会儿已经长死,只是两个看上去凹陷的小孔。外头买的耳坠子针太粗,不过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可以想,只能说如果度钧喜欢自己做娥眉姿态,就找御用监要对内造的来。好容易穿过一侧耳垂,把堵上的耳洞通开,肖铎指尖发粘,沾了些血。重重的玉石坠子像是要把本就打得偏下的耳洞豁开,他侧着头去戴另一只时,见窗子投进来的光线将自己照得不似人形,忙回头去看,果然度钧站在那儿,同他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一时失手,市售的便宜耳坠掉在地上,发白的翠玉水滴当啷碎成几块。 “……先生。”肖铎只有这两个字能说出口。 度钧沉默看着他,片刻后将目光移到还在书桌角落的漆盒,手臂探进窗子,打开漆盒,从里面拿了那只装着穿孔用具的小匣。 肖铎的手指立刻开始震颤,他屏住呼吸,想要朝度钧求饶,又坚定地控制着不表露出软弱。度钧将盒子递在他面前,肖铎过了很长时间才两手接住,听度钧的足音由近及远,绕到门处,再由远及近。 “谁教你的?”度钧挽了袖子,肖铎也看见他左臂内侧的划痕,血痂细细一线,周遭一片泛红。 肖铎并不想将自己同萧定非搭上线的事情说出来,因此道,“没有人教我。” “你自己想的。” “是。”肖铎咬牙,“我猜……我猜先生会喜欢。” 度钧取了最粗一根针,指了指桌前小凳,肖铎坐到那儿后,度钧就躬身将他戴的耳环取下。若远处看,且不看肖铎是个男子,这也许能称得上伉俪情深的表率,但当圆钝针尖戳过耳洞,将原本就被扯开的血rou伤口再次扩大,肖铎就只能咬着牙,静静等待度钧完成。 也许度钧会故意将针穿到最尾,然后猛地抽回来。 但度钧只是再次通开耳洞,接着就换另一边,另一头没有肖铎自己折腾时胡乱戳的破损,因此只留了一滴血。度钧往匣子看了看,不见有能做耳饰的东西,便将针丢回去,取了另一样物件。 肖铎抬眼看见后,低着头不敢再看;是只小银环,一头可按开,合上后全无痕迹。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对吗?”度钧将银环举在他面前。 肖铎点了点头。 “我再问一遍,谁教你的。” 肖铎的确找了萧定非,萧定非也的确没有教肖铎穿只能盖住前头的小衣、戴耳环,因此他摇了摇头。 度钧闭上眼,脸颊紧绷。 “你去了城南,找了萧定非。”他睁开眼时,漆黑的眼珠里不带半点光芒,“这不是你第一次去了,对吗?” 肖铎心中一惊。 度钧是怎么知道的? 要人跟踪自己断无可能;从来只有昭定司跟踪别人,如果昭定司的掌印被人跟踪了,简直要贻笑大方。不止他自己没有发现,城中其他昭定卫也没有发现过异常,否则会早早上报自己。 肖铎脑中瞬息万变,最后他点了点头,“是,先生。” 度钧放下手,指了指榻,“自己过去,把裤子脱了。你既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就不要自讨苦吃。”说罢他回身,又在匣中取了一臂长的细银链。 回头时见肖铎脱了裤子,两脚踩着边沿,甚至为了他施虐方便,还用两手四指按着yinchun向外拉扯。度钧花了一小会儿才弄明白那件小衣,他复杂地看着肖铎,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将蒂钉取下,揉了揉肿大的阴蒂,把链条穿在银环上,然后固定到阴蒂。 度钧握着银链扯了扯,那颗小巧的软rou就被扯得变形,肖铎呜咽起来。习惯蒂钉之后,对阴蒂环也不会太过抵触,但牵链子就太过火了。度钧将银链绕肖铎腰肢一圈,把末尾环扣固定好,这样肖铎就有了一条“漂亮”的装饰物。 度钧盯着被点缀得十分诱人的阴户,确然有了性欲,但并不想动手。 他近乎颓唐地走了出去,握着仍在疼痛的左手小臂,拇指按在伤口位置。 ——这是出于自我意志,还是蕈种的催动? 大抵因着缘故,度钧晚上出去找吕显,也不买琴,只坐在他店铺二层。吕显见他今日情绪不对,问了几遍不说,索性不管他了。到要回家睡觉的钟点,吕显又旁敲侧击的问,“谢太师,你不会要在我这儿睡板凳吧?” 度钧应了声。 他没动,吕显又开玩笑道,“怎么,真要睡板凳啊?” 度钧又应了声。 这下是吕显惊到了,他反复确认过,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把已经充作库房的客房腾出来,花了小半时辰收拾干净,让这位谢先生睡个好觉。 度钧辗转未久便已入睡,倒是吕显不能成眠。他本来着二层的小窗透气,半夜下起雨来,又得去关。 巧的是,度钧梦里也在下雨。 或者说,肖铎的梦里在下雨。 度钧在错接的京城穿街走巷,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一昧往前走。终于是在某个小巷子里,寻到了目标似的骤然安心。七岁的小丞躲在两架放麦壳的车边,捂着耳朵。 度钧本想无视。 他现在知道了他和肖铎可能会共享梦境,就像邓晞岳和仰娘。知道是梦境,就不必有所反馈,梦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梦里做再多,都无济于事。 但他走出两步后,被小丞细碎的啜泣引了回去。 他迈步不能,只好站在小丞面前,冷冷看着只有七岁的孩子。 小丞哭过一会儿,抽噎着抬头,望见他的脸时,又惊又喜,要扑上来,结果被度钧闪开了。 小丞很是茫然。 度钧道:“肖铎,你不要这样可怜,没有用的。” 小丞闻言,摇了摇头,同他对峙起来。雨水渐大,冲着小丞的脸颊,脖颈上流下两条深色的水痕。度钧皱眉定睛,见小丞的耳垂正在溢血,一直不停。 “好疼啊,居安哥哥。”小丞小声道,“耳朵好疼。坏人……坏人欺负小丞……” 小丞伸手,要度钧抱他,或是要度钧看看他的耳朵。度钧为他愚蠢的天真和信任悲哀无比。 度钧说:“肖铎,你清醒一点。”他躬身道,“我就是那个坏人,你在梦里就不记得了吗?” 小丞的目光涣散片刻,呆呆看向度钧。 “居安哥哥……坏人?” “对。”度钧微笑道。他本想将自己做了什么全都告诉小丞,但对着个七岁的孩子,他讲不出口,也不觉得对方会理解。 小丞喃喃自语道:“坏人……坏人是——是度钧……”他的声音和成年的肖铎的声音重叠,在空旷无人的建筑群落中回荡。 “度钧……是…度钧……” 度钧直起腰,冷漠地审视小丞。 肖铎的心志应当更加坚定,倘或受了巨大的打击,梦中退回七岁时找人撒娇哭泣尚可理解,但不能每次都这样,况且孩子的撒娇与哭泣无济于任何事。他也不觉得耳朵穿刺或是将蒂钉换成银环是什么巨大打击。 如若肖铎一直这样下去,他就要考虑换一种方式驯服这位昭定司新掌印了。现下真正的肖铎并未真心臣服,只是忌惮自己手里握着的把柄,做出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讨好行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他情报、供他驱使的暗线,而不是一个床上的玩物。 “度钧……”小丞仰头,“度钧……度钧哥哥。” 小丞抱住他的腿,踮脚够他的手臂,抓在被野荼蘼刺划伤过的位置,度钧只觉梦里也有了疼痛,但这份疼痛不仅限于皮rou,而是从两人接触位置的皮下开始,一直疼进骨子里。这种疼痛与他寒症发作时的痛苦也不相同,和任何一种痛苦都不尽相同。 这种疼痛是快乐的,逼迫着他跪下来,抱住小丞,用身体为小丞遮风挡雨,并且要为之自豪。 小丞在他怀里拱了拱,“居安哥哥变成度钧哥哥了。”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度钧抹了抹脸颊,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水是雨水还是别的。 “是的。”他在小丞耳边轻声道,“谢居安变成了度钧山人……你会想要他变回去吗?” 度钧想缝上自己的嘴,或砍断自己的手,总之不要说出这些决然不是他的话,不要做出这些决然不是他的事。 然而小丞整个挂在他脖子上,让他梦中不免担心,就要伸手托住吗。小丞说:“度钧哥哥想要变回去吗?小丞不、不喜欢疼……啊,我要去找弟弟了。” 小丞发出短促的惊叫后, 从度钧怀里挣开,他小小的身体在黑暗的街巷里穿梭。雨水滂沱浇下,度钧还被困在梦境中不得脱身。他听着小丞焦急的声音,也跟着有了些许不安的情绪。 肖铎的梦境永远都是这一个。 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一个梦,也许这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个。 京城,雨夜,弟弟。 肖铎的转变,也许就跟这些有关。 度钧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回到原本位置,他不想动了,就坐在小丞原本坐的地方。他刚坐下时脊背笔挺,慢慢的也佝偻下来,仿佛只有在除了他和肖铎以外无人可知的梦境里,才能示弱片刻。他想着肖铎同自己分享了印象最深的梦境,那么自己会不会同肖铎共用呢?自己的梦境——雪,每一条路都通往城门,血rou的冰山。 度钧在梦里,疲惫地合上眼睛。 25 也许梦中亦可安眠,度钧在肖铎的梦里得了喘息之机,以至于睡得太沉,吕显懒洋洋起床后发现这人居然还没有走,才过来敲门。 “你今天不是要给荣王上课吗?”吕显问,“只有半个时辰了。” 度钧猛地坐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日头。 “自己收拾啊,我可没心情伺候你。”吕显说是这么说,还是替他打好了水,又把刚刚买回来的早饭放在桌上。 度钧洗漱完后,只喝了半碗豆浆,匆匆更衣要出门去。 吕显见他手臂划痕,问:“怎么还能伤到这儿?” 度钧并未正面回应,只把袖子整理好。吕显想了想,去找金创药,回来度钧已经下楼了,他只得站在二层喊:“哎——你真不处理一下?” 度钧大步穿过小巷。 吕显耸肩,将药罐丢回去,“自己也不留意点儿,好几条伤呢。” 谢危并未误了授课时辰,肖铎今日却不在,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仍旧是定好的课业,过午时分邵贵妃又来带荣王走,不想撞上萧太后,被萧太后斥责了一通,只得委委屈屈回去,大概找元贞皇帝诉苦去了。下午默完了字,本该教荣王弹琴的指法,谢危只觉心中不静,便早早放了课。出门时见肖铎急匆匆穿过夹道,往后宫方向去了。 他驻足想了会儿,手指在琴囊上轻扣。 肖铎急匆匆的去后宫,会有什么事情? 也许这是试探肖铎的好机会,如果肖铎实话实说,那么一切好讲,如果肖铎隐瞒二三,恐怕就得早些将他处置了。谢危回去后,等到半夜才听见肖铎攀墙而过的声音。他大概以为谢危睡了,因此动静很小,不仅是爬墙回来的,还没有开门,走的是窗。谢危实则也睡了好一会儿,因蕈种缘故,他很清楚肖铎身处何方,因此肖掌印一回来,他立刻就能察觉。 也因此缘故,肖铎刚刚将衣服脱了,准备换上寝衣睡觉,谢危就进了书房。 对他而言,是度钧进了书房。 肖铎手上的动作停下,似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穿。倘或度钧来同自己交合,穿衣服就很没必要。 度钧搬了椅子到榻前,“继续。” 肖铎便松了口气,更换小衣后继续穿寝衣,他腰上还缠着那条细银链。 “今天进宫做什么事情了吗?” 肖铎闻言,沉默良久。 度钧又问了一遍。 肖铎这才慢慢开口,“有人伺候不力,吃了廷杖。” “你未末进宫,现在已经子时初刻。什么人能够挨得住这几个时辰的廷杖?” “已打死了。”肖铎又说,“后宫的事情,先生……先生不必多理。只是小事。” 度钧盯着肖铎,直到肖铎目光闪烁游离。度钧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怕,但肖铎就这样被他看到呼吸急促,面色煞白。同自己周旋许久后,肖铎终于开口,“是……是外头进贡的一样东西,上面刻了大逆不道的话。”他只盯着两人几乎并行的足尖,“太后身边服侍多年的太监因此缘故,被拉去拷打致死了。” 度钧长眉微拧。 太后身边服侍多年的太监…… “叫什么?” 肖铎报个名字,度钧便闭了闭眼睛。 是他埋伏在宫中的线人之一…… “原原本本讲清楚。” 肖铎被他的表情吓到,过了会儿才开始说。实则肖铎入宫时,事情已经快到结尾,他只知道这太监拿了一件红玛瑙如意去给萧太后,未成想那上头刻了什么字——肖铎跪在那儿只偷眼看到被摔碎的如意的一片上刻了“义童”二字,接着便是萧太后勃然大怒,要他将人带去诏狱严刑拷问,势要问出个所以然。然而以肖铎所见,这老太监也不知道情况,只是萧太后意思很明确:要么问出结果后,把后头的人拔出来一并杀死,要么就把这太监打到死。 度钧听到“义童”,眼角轻轻跳了一下。 他又跟肖铎确认过一次,才起身离开书房,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肖铎从书房探头出去,见卧房亮了一豆烛火,不知度钧是在做什么。他太累了,在昭定司用艾叶洗过澡就匆匆赶来,实在没有精力思索度钧的行为,他只是庆幸今天度钧没有同他行房。 度钧则是听他复述过后,立刻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公仪丞所为。 天教中,除了万休子外,他和公仪丞可说分庭抗礼,只是因为种种缘故,他总比公仪丞得万休子信赖一些——指的是计谋方面,万休子其实谁都不信,相比起来,这道人希望有一个忠心如公仪丞而智计如度钧的人。 自己已经提前了近两个月入京,行事便要徐徐图之,不可冒进。大邺皇宫戒备森严,能插进去一个暗线都算造化,况且还是萧太后身边的老人。现下公仪丞不知道用了什么由头,叫人送去一只玉如意,就让他的棋盘崩了一个角。 要说公仪丞没有私心,度钧并不相信。 但此时并不是追究私心的时机,将来事情做完,天教这些人也要一个一个的算账。 因着“义童”二字涉及宫闱秘辛,萧太后只是把那老太监下了诏狱,又将当天当值的太监全都寻个由头打发去了劳苦的地方。为了不引人注意,甚至连那老太监的尸首都先拖去化了再埋进他早就给自己点好的阴宅。 肖铎自然也好奇。他家以前住在京郊,京郊对于流言管束就没有京中那么严格,口耳相传的听了不少,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过此时他是昭定司掌印,便可以去书楼寻觅之前的记述;昭定司约莫十年前才开始组建,之前都是赵敬忠为首的武德司替皇帝干脏活儿。那些旧有册子都在书楼里,因此第二天肖铎便去后头翻找,翻了半日,确然找到了年份仿佛的记载,只是很蹊跷地少了冬天的月录本子,当年秋天和来年春天里夹了张厚纸,声明这几个月是武德司改昭定司后,书楼蒸药驱虫,不慎引燃火种烧了。肖铎自然不信,而且就算真的引燃火种烧了,一向是一年的十二册放在一起,怎么这基本烧个精光,其余基本半点焦痕也无? ——元贞皇帝要自己去找的,必然跟这件事有关。 肖铎将书本归类,盯着整齐的线装蓝册,忽然心中生出许多颓唐。 他可以随意调阅这么多东西,却不能伸手到大理寺。 他现在已经能在皇帝面前进言,断一个朝臣的生死,却还是没法看破弟弟亡故的迷雾。 再者,即便能够伸手到大理寺又怎样呢? 弟弟和他,曾经都是京中贵人们眼中的贱命,贱命是不值得在纸上留痕的。肖铎从这点生出一些恐惧,他很怕自己真的权倾朝野到只手遮天,也找不到弟弟死亡当天的真相。 越想越乱,肖铎索性关了窗,离开书阁。 度钧昨天没有碰他,也许是因为自己给出了足够的情报,让他满意了,因此“不碰”就是一种奖励。那么如果自己以后都能给出让度钧满意的情报,也许度钧就不会碰他了,就像萧定非说的,对度钧——或者绝大部分男人而言,碰一个阴阳同体的人都不能叫做快乐。 肖铎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外头,等人收走清洁,那件只能盖住前片的小衣自然是他留着。另拿了几件后,看看天色,他又去了太师府。 离荣王放课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度钧却还没回来,他便想趁此空档,洗一洗那条小衣。他也没问刀琴要水盆,只就着水筒搓几下,把上面羞人的痕迹搓洗干净。挂也不好挂,鬼鬼祟祟放在书房椅背上,只希望等度钧回来之前能干透。刚搭上没一会儿,便见昭定司的白鸽在头顶盘桓,他心里一紧,匆匆自后门出去,打个唿哨将鸽子唤到身边。 鸽房内,灰鸽远程送信,白鸽京内寻人。不过若无急事,一般也不会动用鸽子。 他在后巷等了会儿,曹春盎便带着人匆匆赶来,气还没喘匀。 肖铎不想让他生疑,更不想让其他跟来的昭定卫怀疑,因此先说:“谢太师久久未归,有些不对。我来查探一番,毕竟是——” “是这样。”曹春盎扶着墙,后脖领都跑出汗了,“掌印,不好了。谢太师兴许出事了。” 肖铎当下一怔。 他第一时间想到:如果度钧死了…… 而后他轻轻摇头,这未免过于刻意。谢危是元贞皇帝钦点的帝师,且还要自己白日无事跟着,摆明了极其看重,倘或真的在京里出事,昭定司驰援不及也就罢了,明知消息却故意拖延,到时候一定要吃挂落。 “他出什么事了?” 曹春盎道:“谢太师下学后出了宫,去大理寺附近那条街上的琴馆。因那琴馆主人早些年在京里出过两本无稽的册子,咱们早有人盯着。谢太师上二层后,便关了窗,屋里还有第三个人。更巧的是,在城防那边的兄弟说,前两天似有个中年男人进了城。十足文人做派,却拿着行商的路引,进京后又不去兑银票,又不去采买东西。” 肖铎想了想,道:“确定不对么?行商路引能用的地方多些,兴许是故意为之。” 曹春盎回头看那几个昭定卫,那几个人变低声七嘴八舌将不对头的地方说出来,顺带也说了那中年文人的相貌。尽管有所伪装,肖铎还是能从他们描述的细节上听出就是公仪丞。 倘或是城防的军士,大多也就放过去了,奈何昭定司本就练出一双毒辣眼睛,莫要说这样多的不对劲,便是哪位大臣昨晚上同宠妾敦伦不甚持久,也能够看出来。 “然后,在琴馆盯着的弟兄说,那人傍晚进了琴馆,亦是至今没有出来。” 公仪丞进了琴馆,度钧也进了琴馆。 琴馆主人和天教,显然有脱不开的干系了。 度钧此时正在吕显的琴馆,两人仍是二楼对坐,只不过还多了第三人公仪丞。 因此,原本行事有些不羁的吕显,今天看上去也难得正经了些。 桌上冷茶三盏,谁都没有心思喝。 公仪丞其实也是紧跟着度钧入京,只不过他借了看管定非公子的由头。此番设计让度钧的棋子折损,也是逼迫尽快动手之意。度钧听他慷慨陈词,只觉不胜其烦,世上怎么真有如此愚钝之人,看得两三步便以为得了门道,要大杀四方起来。 他也知道公仪丞与普通人对比,已堪称天才。 度钧手放在桌下,右腕握着左手小臂,前两天荼蘼花藤蔓割伤的位置一阵一阵发痒,大概是伤口愈合。他按着揉了会儿,怕又揉出血来,便放开了,只是那种钻心的痒还在。 “还有那昭定卫肖铎,我入京以来,可是听说他已经当了掌印。莫不是度钧先生不是要从他那儿套取情报,反倒是被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迷惑了心神,要将教中秘事全告诉他,给他搏个大好前程吧?” 度钧抬手,捏了捏眉心。 肖铎此时到了他家后巷,不知道做什么,在往街上走了。 “此事我自有安排,公仪先生勿要心急,你这意气用事的行径,已经坏了我的好事。” “你的好事?那是不是天教的好事?” 吕显刚想出言调解两句,听得下头门被敲得震山响。 “——昭定司,行公务,开门。” 吕显看向度钧,度钧居然在笑。 尽管非常不明显,但的确是个……可以称得上微笑的笑。 公仪丞也听出这人声音就是肖铎,因此变了脸色,气极反笑道,“我入城十五日未有人发现,今天只是来同你见一面,便有昭定司找上门。可见你当真已经与那朝廷鹰犬沆瀣一气!度钧,你若还想着掌教对你抚育栽培之恩,就别轻举妄动。” “——昭定司,来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度钧仍旧在笑。 公仪丞见他笑容,背后一阵恶寒。 “去开门吧。”度钧道,“肖铎是一个人来的。” 吕显做口型道:你不要骗我。 不过他还是下楼去,果然肖铎孤身前来。进门便直奔二层,等活已经握在手心被在身后。 吕显赔笑道:“肖——肖掌印。” 肖铎上到半层,闻言停住,挑眉道,“嗯?” 昭定司掌印未必人人见过,因此吕显这句露怯,他忙找补道,“虽没穿飞鱼服,但是大人这通身气派必然是掌印哪。” “是吗。”肖铎继续往上走,待上得二层,又要进一扇门才至会客处。他掀帘前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撑住了,才慢慢入内。 他没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包括桌上三盏茶水。 度钧见他眼神扫视,默不作声将茶杯收起来,放在一边。对吕显道:“给肖掌印泡杯新茶。” 吕显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过这会儿还是听从比较好。度钧出的主意没有坏的。 他打开壶盖,随意将泡开的茶叶倒在花盆中,小指勾着壶柄去下头烧水。 度钧指了指吕显方才的位置:“坐。” 肖铎便坐了下来,等活放在桌上。 “这是公仪丞先生,料想你已经见过。” 肖铎只觉场景过分诡异;度钧居然在认真同他介绍公仪丞,似乎也准备将他引荐给公仪丞似的。只是度钧说完,又道:“公仪先生有时候做事不经脑子,因此我觉得,脑子便不必要了。” 肖铎还未反应过来,度钧已抽出等活一刃,越过桌子揪着公仪丞的衣领,将刀口从下颚捅入,细细薄锋像割开一片凝固的酥酪一样轻易地穿过公仪丞的头颅,从顶上伸了出来。 肖铎瞠目结舌。 度钧还笑着将刀拧了半圈,本还未死的公仪丞眼珠乱转,喉咙里咯咯怪响,终于是猛地前扑趴下。肖铎见度钧已经松手,来不及思索就伸手托住公仪丞的前胸,将他慢慢放在桌面,免得闹出动静,给不远处埋伏的昭定卫听见,他们一拥而上。 吕显店里本就常年坐着火,烧水也快,此时端了新茶上来,正见度钧拔刀还给肖铎。等活滴血不染,免了擦拭的麻烦。 “你他妈疯了——?” “你疯了吗——?” 话说完后,吕显和肖铎对视一眼。 度钧想了想,轻笑道:“还好。” “你杀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死在这儿我很麻烦?”吕显说着,还是跑过来检查,公仪丞已经断气无疑,“你别说就因为他坏了你的好事,你想杀他,而你想做的事情都要做,因此想杀就杀!” “倒也不是。”度钧起身取了张帕子,垫在公仪丞脑袋下,免得下颌缓缓流出的血液弄脏桌子,“他今天说的话,我很不爱听。” “哪一句话你不爱听?一句话不爱听你就要杀人?” 度钧没有回答是哪一句。 他只是看向肖铎,摊手道:“你来决定吧。” 肖铎干咽一口。 现在,只要自己发声呼唤,或是带着公仪丞的尸首回昭定司。 届时加上自己的证词,太师谢危就是度钧山人一事坐实,度钧即便说什么,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万一度钧在牢里供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呢?自己的特异体质,自己在天教时被他做过什么…… 肖铎起身,环顾四周,从花盆里取几粒大石子,进卧房去,开了被床掩住半边的窗,将石子弹出,惊飞远处浅眠的鸟雀。 “贼人跑了,快些去追!”肖铎对着街巷喝道,立时便有七八个昭定卫从夜色的影子里疾驰而出。 他做完后,回到桌前坐下,将公仪丞的尸体搬下去,看着度钧,像是要说什么又不敢说。 吕显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度钧轻声说:“他有计策。” “我还是信你的。”吕显戒备道,“怎么,你真像公仪丞说的,已经同昭定司搭上线了?这不像你……” 肖铎垂着眼睛,道:“为求万无一失,请先生自伤一二。尸体劳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