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提亲

    封玉锵大惊失色，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这搬山魁首要求娶封门仙，他心里是有一万个问题要问，却不知道先该问哪个。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先让鹧鸪哨起身为好，人家好歹在这江湖上有名有号，不能让他长跪不起。

    “魁首此意，老夫已知晓，还请魁首起来说话，先起来吧。”封玉锵道。

    待鹧鸪哨起了身，封玉锵组织了半天语言，这才说道：“魁首有所不知，我这青囊一派，不兴向师门提亲，婚姻大事全凭自己做主。敢问魁首，这是魁首自家的心思，还是与仙儿是两情相悦？”

    鹧鸪哨闻言拱手，只道他与封门仙二人早生情义，一路走来更是情深义重。

    “哦。”

    封玉锵愣了一下，他这个女儿一向眼高于顶，任你是什么英雄豪杰也未必就能入了她的眼，可鹧鸪哨端的是一身英雄气，样貌也好，听楚门羽说身手也奇绝，还识文认墨，难保封门仙不是真的动了女儿心思。

    封玉锵沉吟道：“方才那是师言，现在是父言——魁首此求突然，仓促之间老夫也总得思量一二，再者还得与她母亲商议。魁首莫急，既然你和仙儿都有此意，一切依你们，我们也无非问问家世生辰之类，段不会横加干涉。”

    鹧鸪哨闻言又拜，道：“并非晚辈急切不识礼数，晚辈原该与二位前辈细说慢提，但是今日仙儿受伤，晚辈若不提，日后为了避嫌不得看护仙儿，只怕是要寝食难安。”

    封玉锵听了这话，心里这才明白过来——鹧鸪哨是江湖中人，根本没必要如此郑重其事的提亲，原来搬山魁首急匆匆不顾失礼，为的是怕不能亲自看护封门仙。鹧鸪哨赤子之心，对封门仙真心情重，竟肯放下他一派魁首的英雄身段，倒叫他心生喜爱。

    “魁首所请，情有可原，既然如此，魁首在我这玉树宫无需避嫌。现下我师妹想必是要给仙儿上药换衣，等仙儿回了自己阁中，魁首自去探她就是，我这宫中无人敢多嘴生事。”

    封玉锵虽是一副书生面皮，在这玉树宫中却实实是个当家的，但凡他说的话，自他往下没有不从不依的。可鹧鸪哨却还不起身，这下他可犯了难了，只见他转了转眼珠，又说：

    “好！我知魁首心意，我现在就去我师妹处。等仙儿回屋了，我遣门人带着魁首去看她，这总行了吧？”

    鹧鸪哨这才道谢起身，引得封玉锵笑了起来。

    “前辈可是笑晚辈鲁莽？”鹧鸪哨问道——封玉锵乃一宫元良，却被他逼到如此境地，他心里不禁有点难堪。

    “关心则乱，自是平常。倒见得魁首情深意重，实在难得。”封玉锵答道。

    时逢乱世，江湖无风起浪，真情难得，便胜却人间无数，鹧鸪哨不顾自家魁首的颜面，也要排除万难亲自看护封门仙，如此真情，其情可表，封玉锵身为人父，哪能不希望自家的女儿得此一生深情？

    二人寒暄了片刻，封玉锵起身欲走，对鹧鸪哨道：“好了，我去看看仙儿，你用些茶饭，一会儿我遣人来带你。”

    然而鹧鸪哨坐立不安，大有跟随之意，封玉锵见此不禁哑然失笑——这这搬山魁首一代豪杰，难得他如此深情，随即心中大慰。他拍了拍鹧鸪哨的后背：“放心吧，先吃饭。”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封母乌玉欣带着封门仙去了药房，将她背上的抓痕细看一番，封玉锵医术高明，他说没事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但是乌玉欣慈母心切，看着自家女儿雪白的背脊上鲜血淋漓，心中如何能不惊动？

    乌玉欣身边带着个未出师的藏族女徒代阳，此刻二人将封门仙衣衫尽除，先除血污，再缝合伤口。楚门羽虽然给封门仙上了药，但他手脚马虎，此刻二女将那满背的血污擦净了，显得那四道抓痕更是张牙舞爪，看着实在渗人。

    乌玉欣心中生恨，便问身边的代阳：“那畜生的脑袋呢？”

    “四师兄削了下来，让小黑一路背回来了。”代阳答道。

    “一会儿你去，让羽儿把那恶狼的脑袋给我拿来。再使你那本事，把那畜生四根牙拔下来给我，否则我如何消气。”乌玉欣嘱咐道。

    狼满口尖牙，但是只有上下各两根獠牙最长最利，在狼群之中，只有头狼的獠牙可以作为驱邪的法器。按照藏地的规矩，这头狼凶狠，谁能擒来那一身皮rou骨就是谁的，但是乌玉欣可不管这些，她一心要拔了这畜生要害，才能解她心头大恨。

    要缝合伤口乌玉欣可舍不得，只能让代阳动手，眼看银针刺破皮rou，乌玉欣心疼不止，干脆转过身不看，反正代阳手上细腻，就一应交给她。

    代阳是藏地姑娘，自小长在玉树宫，早就学有所成，她知道师母心疼小师妹，便更是用心。乌玉欣眼看封门仙背上的伤口缝的平整干净，只留下细细一道血痕，这才面露缓和。

    “你这本事又精进了，竟比你师父还要更好。”乌玉欣夸代阳道。

    两人给封门仙又伤了止血止疼的药，又拿出干净衣服来给她换上，这才一碗药灌下去把封门仙灌醒。

    封门仙初醒时不知岁月，眼看着母亲和师姐就在身前，她鼻一酸眼一涨就流下泪来。代阳将前番种种一应说了，又说搬山三人已经安置下了，封门仙这才放心，侧躺着与二人说话。

    三人叙话喝茶，又用了点心，突听的有人叩门。代阳开门迎了封玉锵进来，封玉锵把了脉又写了方子，但是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仙儿，你先好好休息，我有话跟你师母说。”

    封玉锵拉着乌玉欣就走，搞得乌玉欣一头雾水。两人到了屋外，封玉锵压低了声音说话，把方才鹧鸪哨提亲一事跟乌玉欣一一说来。

    乌玉欣听得那私定终身之言，心中莫名生出不快来：“他竟如此心急？”

    封玉锵最是有耐心，此刻竟像是在哄个孩子一般哄乌玉欣：

    “我不是说了吗，人家是怕要守着男女大嫌不能看望仙儿，人家头磕在地上，足见真心。”

    “他又不懂医术，看护什么？莫不是急色吧？”乌玉欣听了更生气了。

    “你看你说的，人家好好的一派魁首，怎么叫你说的如此不堪？这些不提，他说他和仙儿是情根深种。你得去问问，仙儿若是不愿意，咱们就推了。仙儿若是有这心思，你不愿意也没用。”封玉锵叮嘱道。

    乌玉欣嘴上不服，心里却明白——若封门仙真的与这个鹧鸪哨有意，哪里是父母之言能够拦住的？那时节人家要是双双远遁江湖，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再者说，师父一生苦恋金元子，若是知道这二人有此姻缘，回护起来，她不是要落得里外不是人？

    乌玉欣回到药房，脸上变颜变色，似有怒气，封门仙看了不禁垂问，于是二人打发了代阳，便各自坐定，母女叙话。

    “那搬山魁首，方才向你师父提亲了。”乌玉欣说。

    封门仙臊了个大红脸，不想鹧鸪哨竟如此心急，也不与她商议，就兀自提了。但是她这羞中有喜，心口皆甜，面上笑意难掩。

    “母亲问你，是他一厢情愿，还是你也对他有情？”乌玉欣问道。

    “母亲怎么这样问？叫女儿如何回答？”封门仙臊急了直往被子里钻，却被乌玉欣一把掀开。

    “照直说！婚姻非同儿戏，你不说清楚我和你师父如何能放心？”乌玉欣佯怒到。

    封门仙心想没辙了，也掩藏不住，随即把心一横，从那日瓶山遇险开始，把二人如何相遇如何定情一应告诉了乌玉欣。

    乌玉欣原以为封门仙是听多了祖师婆婆和金元子的旧事，对这搬山门人生出仰慕之心，无非年少轻狂，做不得数。可她听罢了这一番，眼看着这丫头是情根深种，她嘴上不言语，心里却有万分的计较。

    其他的都不说，乌子欣听得二人初见，鹧鸪哨就得了封门仙的身子，心里唯恐他是个好色之徒。乌玉欣是江湖的前辈，豁达的英雄，什么诅咒奔波私定终身她一律不计较，单单是怕这男人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如此想来，便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