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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醍醐灌顶般醒来。他似笑非笑地也凑过去,双唇间只隔着毫厘的距离,灼热的吐息都快交融到一起:“美人计啊,光叫一声可不管用?” 和四:“……” 和四克制了一下,才没破坏美人计的氛围翻个白眼给他。 陆铮鸣低沉沉地笑了声:“叫声好哥哥?” 叫你大爷! 和四险些破口大骂,这姓陆的平时看着是个憨憨,没想到居然藏着两幅脸孔! 他十分气愤,临到头来什么梦啊,过去啊都给忘到了一边,只觉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上炕前一口一个要和他好好过日子,搞对象的。一上了炕,心眼比针眼还细。 陆铮鸣成功忽悠走了和四的注意力,可心下并未放松,显然随着和四身体的逐渐恢复,他的记忆也开始慢慢找了回来。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头疼地想,该如何向前任东厂提督解释他前脚离京,自己后脚就将锦衣卫发扬光大,把他们东厂“取而代之”这件事。 更要命的是,现在京城包括大燕都知道,他陆铮鸣是萧巡手下的得力干将,心腹大员。 他怕和四记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绣春刀将他砍成八块,丢出去喂狗。 两人各怀心思地在雷雨声中相拥而眠,气氛诡异,倒也勉强算的上温馨。 可惜这份温馨维持不到一刻,陆铮鸣倏地撑起上半身,右手已按向藏在塌边的绣春刀,双目警觉而锐利地看向紧闭的窗户。 雷声依旧轰轰,泼天的大雨掩盖住了夜幕下的所有动静,可却依然让陆铮鸣发觉到一串紧促紧密的脚步声正往这栋小院而来! 可怜之人 雨势磅礴, 仿佛将天要下穿了似的, 窗户在雨水的敲打下嘎吱发抖。 没心没肺的和四本要闭上眼睡过去了,可大概是被陆铮鸣绷紧的情绪所感染, 不自觉地睁开朦胧睡眼,咕哝了句:“怎么了?” 陆铮鸣竖起手指在他唇上比了个“嘘”。 和四眨眨眼, 感觉压在唇上的那根手指糙得很,但又灼热得异常。他抿了抿嘴唇, 忍不住,舔了一口…… 陆铮鸣:“……” 即便知道眼下不是浮想联翩的时候, 陆铮鸣脑子里仍是止不住划过一些很不适宜的想法。 他喉头不动声色地上下动了一动,极有忍耐力和威慑力地瞥了一眼和四。 和四的眼睛在闪电划过的窗下又亮又无辜, 仿佛完全不懂陆铮鸣的意思。 蔫坏蔫坏的,陆铮鸣突然觉得自己对和四目前的评估可能有些错误。 噼里啪啦的雨声完全掩盖了夜幕下的声响, 但陆铮鸣的双耳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窸窣的,隐秘的,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应该属于某一个他所熟知的组织,来意尚且不明,但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总归是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陆铮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豹, 潜伏在窗下聆听片刻,便对和四作了个躲藏好的手势。 躲好不过是自欺欺人,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 这个小院理应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或者这座院子之外的村落都已经是别人的掌中鱼rou。 陆铮鸣没有在风雨中嗅到血腥味, 但雨水太大,再浓的血味也会被冲淡。他无法评估现在外面的情况,只能尽可能地保全和四。 除了他之外,家里还有个赵精忠,陆铮鸣猜想和四身边的四大护法于情于理也该在附近,走不了多远。 东厂和锦衣卫不太一样,锦衣卫是能者居上,人踩人往上爬;而在上一任老厂公手里的东厂,倒有点世袭的味道,忠心耿耿得像个铁桶。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来者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连和四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了一下,转动眼珠子疑惑地看向陆铮鸣。 陆铮鸣微微蹙眉,拇指已经将刀按出半寸。 半寸的刀光,映出他淡漠又锋利的眉眼,杀意慑人。 到了这个时候,赵精忠也没有动静,让陆铮鸣一时间摸不清现在的形势。 卧房的门突然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彬彬有礼的三声。 在这个野生人静的时分,简直和鬼叫一样吓人。 和四轻轻“咦”了一声。 陆铮鸣瞬间抓紧了他的手。 “还没歇下吧,醒着就出来吧。” 慢悠悠的声音,让和四瞪大了眼睛,又轻轻地“呀”了一声。 陆铮鸣:“……” 片刻后,堂屋里人头无声攒动,和四束手束脚,战战兢兢地挨着陆铮鸣站着,漆黑的眼珠子东飘西飘,就不敢往上看。 坐在上首的人慢条斯理地捻着茶盏撇着沫子,瞟见了和四的小动作,“嗯哼”了一声,冷不丁喝道:“站直了!” 和四脊梁骨从上到下抖了一遍,眼睛不敢飘了,陆铮鸣不敢靠了,赶紧麻溜地站成了根木桩。 上首白发苍苍的老者面上无须,眉毛和头发一个花白色,脸上皱纹叠起来一层接一层,直接将本就不大的眼睛给埋没在了皱纹里。 虽然那双眼睛小的快瞅不见了,但是一扫过去仍是像刀刮似的,将和四刮得脸皮生疼。 至于陆铮鸣,那就不是刀刮了,是挫骨扬灰。 和四两股战战地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间,心里头有点虚。 再看自个儿原先的头一号狗腿子赵精忠,此刻也和只鹌鹑似的萎缩在那老头下方,心里更摸不着底了。 他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敢吭声开口,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说你是我干爹。” 老者:“……” 赵精忠乃至众人:“……” “唉。”老人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小废物!把咱家的心血给拱手让人了不说,自个儿还差点一命呜呼嗝屁了,你让咱家日后入土该如何面对先皇?” “啊?”和四一脸茫然。 陆铮鸣神情不动,仿佛浑然未听见老人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老者看着和四的眼神,像看一头养坏了的猪猡,十分痛心疾首。 而“猪猡”和四心惊胆战地分析了一通老者的话语,磕磕绊绊道:“不是,您的意思是您是我干爹,那、那个先皇是我亲爹?” 顿时,他看向老者的眼神十分复杂,不可描述。 在场所有人:“……” 求求您快闭嘴吧! 老者手一哆嗦,险些将茶盏给摔在地上,他抬起埋没在皱纹里的眼睛,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狐疑地端详和四。 和四也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两人的视线在湿冷的空气碰撞在一起,闪电劈空而下,谁也没瞧清两人的神情。 倒是离得近的陆铮鸣将和四的脸色收入眼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