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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早早做好“人神天堑”的觉悟对于肖恩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好是坏,会不会对他的未来造成影响……但至少,比他要好多了。 他用了十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肖恩笑累了,就倒在淤泥里,眼睛直视着太阳,淡淡地说: “楚悬先生,您还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去找您的塞壬朋友吗?” 楚悬从低落中猝然惊醒——对啊,既然大陆上升了,那么利维坦也该搁浅到水面了! 他赶紧举目四望,肖恩有气无力地伸手一指东南方: “喏,那边。” 第138章 归来之诗 新生的大陆一望无际,近一点的地方停列着航母编队和无数的飞机潜艇残骸,远方的平原上横亘着搁浅的地狱军团,绵延几千米,就像某个猎奇的博览会。就算亚特兰蒂斯人的造物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在陆地上活蹦乱跳的能力,在人类军事力量面前耀武扬威的他们,在沧海桑田的自然力量面前,也不过再一次验证生命的脆弱罢了。 在搁浅的地狱军团的反方向,趴着一只灰白色的巨大海兽,额前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甲壳尽碎,死在了海床上。 ——是利维坦。 楚悬和肖恩告了别,徒步跋涉向远处的利维坦尸骸。为了抵抗风浪,他的枪和剑都扔掉了,楚悬就捡了根铁管当做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了几尺厚淤泥的海床上。没了动力来源的楚悬,走得异常艰难,脚上就像挂了镣球,没走出多远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像徒步穿越沙漠的旅人那样,一边走,一边抛掉负重。积雪般的淤泥上,散落了一路装甲的零部件,从波塞冬号游轮一直延伸向巨大海兽。 利维坦庞大的尸体就像新生大陆上一座隆起的小山峦,厚度达到一公分的甲壳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裂痕,可见撞击的力度多么之巨。楚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肺部就像破了个大口,呼吸中夹着漏风的噪音。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楚悬撑着铁管的手在颤抖,如果没有这根拐杖,他绝对会当场瘫痪在淤泥里。 但他的眼睛里有光。 “小米,你一定要没事儿啊……” 楚悬祈祷着,钻进了利维坦的口器里。 由于利维坦死亡以后,失去了调节体内水位的高度的能力,搁浅在岸上,利维坦体内的海水排得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刚没过楚悬的脚踝。 走了几步,一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小米?小米!” 楚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疯狂呼喊着塞壬的名字,转过一个弯,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具尸体—— 不过不是米拉克的。 是烛天的。 尸体的上半截斜靠在墙边,下半截拦腰而断,丢在了几步远的地方。横断面浸泡在水里,血染黑了整条走道。 楚悬的第一反应是有亚特兰蒂斯的怪物钻进了利维坦,他顿时神经紧绷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烛天的尸体。 尸体的死状惨不忍睹,腹部的撕裂面犬牙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从中间扯开一般,半截肠子流在外面,横截面能看到椎骨缠绕着黑色的血管。颈椎在头颅重量的压迫下自然垂下,头颅上表情极度扭曲,就好像在疯狂的癔症中停止了呼吸。 看着尸体的惨状,楚悬悲从心来。虽然他和烛天谈不上有深情厚谊,但相处了这么久,好歹算一场朋友。 “咦……这是什么?” 楚悬突然在烛天嘴角瞄到了红色的痕迹。 一开始他被烛天的死状惊到,没来得及试细看。他捏住尸体的两颊强迫其张开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烛天满口鲜血,连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而在他的指甲缝里,也有残红的血迹。 这些红色的血是哪来的? 现在最合理的解释是,烛天和闯进来的亚特兰蒂斯怪物发生了战斗。虽不幸落败,但也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伤口。 那只亚特兰蒂斯怪物离开了吗?它会不会还在这里?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楚悬,脑海中再度闪现那只噩梦般的地狱军团。 而他现在没有刀,没有枪,没有动力装甲,甚至连一个探照灯都没有。全身上下仅剩的只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啪嗒,啪嗒——” 细微的拍水声从侧后方的一条管道中传来。 声音回响在空荡死寂的利维坦中,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楚悬慢慢地转过身,面向那条漆黑的管道。 “啪嗒,啪嗒——” 声音越来越大。那种就像鱼在砧板上弹跳的声音,每一次响起,就更加近一些,折磨着楚悬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在死亡的利维坦中,只有墙上的发光真菌还在顽强地散发出一点幽蓝的冷光,这点光根本照不到黑暗的管道深处。平时梦幻的灯光布景,现在仿佛变成了催命的鬼火。 “啪嗒,啪嗒——” 心脏在巨大的恐惧中几乎到了爆炸边缘,楚悬想跑,可是他的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 在很近的地方,那个声音停住了,停在了明暗交界的管道出口。从阴影中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弯曲的淡青色利爪上血迹斑斑。 黑暗中飘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像两盏红色的小灯笼,接着是优美的下颌曲线。 “小米!你……”楚悬惊喜地叫了一声,他的下半句话却永远的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就好像一盘卡机的老式录影带,在最灿烂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楚悬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冰冻,破碎的声音。 如果说,小米用一年的时间在他的心脏上建起了一座虽不宽敞,但能避风雨的温暖小屋。那么这一刻,小屋塌了。 米拉克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如同一只贴地匍匐潜行的野兽,双手支撑着上半身,尾巴拍打着地面,推动身体一点点往前挪。楚悬为他绑的发带早已不知所踪,深蓝色的长发像凌乱的海草披散在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和新长出来的触手丛纠缠在一起,就好像一团在草丛中交配的蛇群,黏滑得让人恶心。 塞壬压低了身体重心,裂开嘴唇,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利齿,额头和眉骨之间挤出了皱纹。原本漂亮的金黄色眼睛被密密麻麻的血丝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比大海还要深沉的温柔,只剩下生物最原始的兽性。他死死地盯着楚悬,就像盯着一头在东非大草原上悠哉散步的羚羊,随时准备一扑而上,咬断它的脖子。 楚悬看到米拉克的下半截尾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发情期。 米拉克的发情期提前了,进入了无意识的狂暴状态。 可是为什么? 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