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袁裴很难不为这样的矛盾而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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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裴收集庄皓出轨证据的大业因为崴脚而短暂地搁置了几天,又很快恢复了调查。 袁裴忍不住想夸赞自己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天生是做社畜的命。 雨天里和小孩的那场相遇好像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袁裴依然每天上班下班,扮演着好妻子,调查着庄皓。 只是袁裴每天都在感慨,感受过小女孩的可爱后,对着渣男的丑恶嘴脸演戏好像更令人恶心了。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调查有了很大的进展。 她在调查庄皓出轨时无意间发现,庄皓居然还在偷偷地转移财产。 疯了吧?区区渣男而已,又想骗感情又想骗钱,野心倒是不小。 袁裴庆幸自己发现得早,也庆幸这样的证据对自己有利。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她因此能够确信父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和父母的关系只能用利益来计算,让人觉得有些可悲。但是袁裴已经习惯了。 她想,我可以让父母好好查查庄皓,也可以借父母之口让庄皓知道这一切。 她盘算着时间,这件事暂时还不着急去做。事情暴露之后,庄皓再蠢也会有所收敛,自己就没机会再去找他出轨的证据了。 还是先继续独自调查一段时间,等四月份再去找父母谈吧。 “好巧啊!你是来找我的吗?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王鸥闻声抬头,看到袁裴动作轻快地将一袋垃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因这场奇妙的偶遇而流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漂亮得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她说,好。 王鸥想,这场相遇其实并不是巧合,两人会撞上是迟早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她每次被打都会来袁裴小区门口。 徘徊,只是徘徊。 她没有想要给袁裴添麻烦的意思,只是她的确无处可去。 她曾经也待过很多地方。 只要跑得远了,只要远离了那片老城区,就听不到男人醉醺醺的谩骂,也听不到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只是有一次,她在小区门口撞见袁裴送她的丈夫出门,并亲昵地帮他整理领口。 王鸥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袁裴没有看到自己。 她忽然很想念雨天里的那一杯热可可,和那一碗清汤面。 温暖的、冒着热气的、温暖的。 王鸥已经很难再回忆起贴着马克杯时,掌心感受到的温度。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王鸥头一次没有在外面躲到男人睡着,径直回了家,又遭了男人一顿打。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很痛。也很痛快。 好心的漂亮jiejie拥有一份幸福美满的婚姻,这实在是一件好事。 而凡是幸福的一切,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袁裴想,这场相遇的确不是巧合。 其实袁裴很早就发现了小孩常在她家附近徘徊。 最初,是某一次以生理期为借口拒绝了庄皓的求欢后,袁裴身心疲惫地盯着窗外发呆,无意间看到了待在小区门口的小孩。 后来的袁裴常会在特定的时间段里有意识地靠近窗户,果然她又看到了小孩很多次。 作为一个常年都是理智占据主导地位,待人处事说是冷漠也不为过的成年人,袁裴实在很难解释自己这份多余的关注究竟出自什么。 但是袁裴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小孩阴郁的漂亮眼睛,搀着她时身体的温度,半夜沙发上的呢喃,和那太过晃眼的伤疤。 去看看她吧。 第六次在窗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袁裴终于下定了决心。 倒垃圾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你还带了作业啊。” 袁裴今天给小孩倒了一杯白桃果汁,注意到小孩手里捏着的数学卷子,有些意外地开口。 小孩接过玻璃杯,点点头。 每次逃出家门,她都会带上一张卷子和一支笔,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把卷子写完。 她喜欢学习,也喜欢上学。 小孩沉默寡言,人看起来总显得阴沉,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是十足的边缘人物。 但是一个人也很自在,总比待在家里要好。 被忽视已经是她多年来所奢求的幸福。 上学可以短暂地摆脱rou体上的折磨,学习则让她有资格拥有逃往未来的憧憬。 数学题其实是很讲道理的东西。比酒瓶和拳头更讲道理。 “那你在我家写作业吧。” 袁裴笑眯眯的,是长辈看到好学生后的欣慰。 “我上学的时候成绩还算不错,或许你可以成为我唯一的学生。” 她看到小孩很认真地说,好。 后来,小孩的确常来她家,她也的确成为了小孩的半个辅导老师。 小孩很聪明,学习也很刻苦。袁裴猜得到她的成绩一定很好。 打着名牌大学毕业生的旗号说要给小孩补习功课的袁裴都时常被她打得措手不及,生怕自己给母校丢了脸。 袁裴曾用惊叹的语气夸赞过她的勤奋。 小孩则在片刻的沉默后,看向了她的眼睛: “我觉得,这是我想走出去,唯一的途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逃走,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执拗的、柔软的。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袁裴对小孩身上的遭遇多半是靠猜测,这份突兀的坦白让袁裴有些措手不及。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就听到小孩又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回了学习。 “所以,这个从句是……” 小孩常来她家,也不是没有过意外发生。 “这是我朋友家的小孩,托我照顾一下,辅导一下功课。这是我老公。” 一次偶然撞上庄皓下班回家,袁裴笑着介绍。 每句话都亦真亦假。这是谎言的最高境界。 她认为自己的笑容也同样天衣无缝。 愚蠢的男人果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袁裴却觉得小孩一直在盯着她看。 袁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那小孩总是太过敏锐。 而在当下,小孩还是穿着那天的校服外套。 她只在小孩写题时看到了小孩右手手腕上被烟头烫出的疤痕。 袁裴猜得到小孩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 袁裴想,我没有同情心泛滥到想要拯救一个缺爱的小孩。 自私是社会对成年人的规训。 但她的确吸引着她。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是,矛盾。 初见时像狼一样阴戾的眼睛,和雨夜时沙发上脆弱的呢喃。 那个小孩实在是太特别了。她几乎是矛盾本身。 袁裴所接受的教育驱使她成为一个绝对理性的人。 而袁裴病态的理性,时常伴随着一种对令她感到困惑的事物强烈的求知欲。 袁裴很难不为这样的矛盾而着迷。 袁裴注视着小孩笔尖落下一个漂亮的“A”。 “鸥。你以后可以常来我家。别在……小区门口站着了。” 她一时忘记了隐藏自己对她的关注,也忘记了伪装所谓的偶遇。 袁裴看到小孩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我是真的可以来吗?” 她们对上了视线。袁裴却读不出小孩眼中涌动着的情绪究竟拥有何种名字。 袁裴在想,这个答案对她来讲好像很重要。 袁裴也说不清自己刚刚作出的那番邀请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客套。 但此时小孩问得认真,于是她也选择认真对待。 她主动和小孩交换了微信。 “你想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所谓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当然是指只要庄皓不在,小孩就可以来。只是她没有必要解释这些。 小孩说,好。 那是多么郑重的答复啊。袁裴想。 好像她们所签订的,分明是婚礼上的契约。 tbc. *不是巧合。这一次是双向的蓄谋已久呢。病态的理性,为矛盾而着迷。有没有感觉裴姐其实病得不轻。没有,其实是我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