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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不正宗 第146节

    王弃愣了一下,知道这算是林触在提携他,让他在皇帝面前多留一些印象……然而他其实有些惧怕去面对陆徹。

    并非什么‘伴君如伴虎’,而是总担心他会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只是林触的好意他无法拂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那我来带着丞相吧。”

    说着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转而背起那刘屈就随林触往外走。

    说实话,这个时候王弃的脸色稍稍有些尴尬。

    但林触根本就没有多想甚至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心中此时都已经被刘屈的各项罪名所充斥,知道长安官场恐怕会有一场大地震袭来。

    两人就这么出了丞相府往未央宫而去。

    从未央宫的廊道直通建章宫,可以省去许多时间。

    然而就在他们与随从的金吾卫们来到未央宫门前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宫中谒者似乎正在宫门口等待着他们。

    而看到银面具的林触走了过去,这谒者立刻上前道:“中垒校尉吗?”

    “正是在下。”林触立刻上前应道。

    “陛下已经移驾未央宫,他老人家如今正在主殿等着中垒校尉呢。”林触闻言微微诧异,忍不住问:“那今次的早朝呢?”

    谒者已经答道:“也已经派人通知各位大人,今日早朝也改在了未央宫中。”

    林触深吸一口气,他在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陆徹心中有些想法的变化。

    随后他说:“丞相在后面的马车里,但是他的情况不适合步行入宫,不知……”

    谒者已经抱拳道:“请中垒校尉快些进去吧,陛下说了,无论中垒校尉有什么逾制的要求都能答应,事急可从权。”

    林触深吸一口气,对后面说了一句:“你们在这里等我,阿弃随我来就行。”

    说着,他们两个就在驭手位置上驾着马车一路冲进了宫门。

    既然皇帝显得急切,那么他们自然也要着急起来。

    此时隆冬时节,正是一日之中最为寒冷漆黑的时候。但是这未央宫中已经灯火通明,为等下的朝会做好了准备。

    陆徹已经十年没有在未央宫中上早朝了,然而当此时这座宫殿的主殿再次于凌晨被点亮灯火,却依然是全长安最为壮丽的一道风景。

    未央宫,乃是整个长安最高的建筑,基本上长安居民只要抬起头来就能够看到这座巍峨壮丽的宫殿。

    而此时宫中灯火全部点燃,自然也是在黑夜中显得十分醒目……恐怕都不用那些谒者去一一通知,那些老资历的官员们看到这翻壮丽之景心中就明白了吧。

    王弃驾着马车在宫中直道上奔行,很快就来到了那未央宫主殿之下。

    看着那往上一直延伸的台阶,他认命地背起了刘屈然后跟着林触一路攀登往上。

    他们并没有进入主殿,而是在主殿旁的侧殿得到了接见。

    王弃小心翼翼地跟在林触身后走了进去,稍稍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侧卧在软垫上秉烛读书的老者。

    他立刻低下了头,在林触站定之后不声不响地将刘屈在旁边放下。

    然后和林触一起躬身行礼:“见过陛下。”

    虽然陆徹声威隆重,但其实大彭官员觐见皇帝却并不需要行跪拜礼。

    唯有在犯了错,又或者是底层的百姓、太监见皇帝时才需要跪拜……这是大彭官员们的自矜,也是大彭皇室对替他们管理天下者的尊重。

    陆徹目光从书本上拿开,转而看到了面前的三人,不由得莞尔道:“你们竟然把朕的丞相给一起带过来了……说吧林触,这次你准备给丞相安排什么罪名?”

    这仿佛是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但是林触却是猛地心头一震……他暗暗感激王弃先前对他的提醒,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只以十二年前的事情说事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递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份罪证道:“陛下,臣并未给丞相安排任何罪名,此中种种……刘屈当死!”

    他说了一半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干脆就以最为简单干脆也最能够表达自己态度的语句结尾。

    旁边忽然有一人从烛火的暗处走出,无声无息的,但却不出所料的是陈昀。

    他似是好意提醒了一句:“林校尉请慎言。”

    王弃在这里看到陈昀并不觉得奇怪,但是总觉得好像这陈昀对着林触有些绵里藏针……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和谐无争。

    但这时陆徹已经匆匆扫了几眼那绢纸上的罪状,脸色一下子就板了起来道:“林触说得对,这刘屈当死!当死无全尸!”

    他咬牙切齿地怒斥了一句。

    陈昀心头一跳,连忙告罪。

    陆徹已经甩手将绢纸丢在了陈昀面前道:“你也看看。”

    陈昀心中忐忑地捡起了绢纸,也是一目十行地看过这些触目惊心的罪证,随后冷汗直流地说道:“万幸,这次刘屈原形毕露。”

    “原形毕露?”陆徹冷哼一声,又对林触道:“你就没问他十二年前的事情?”

    王弃听了头皮发麻,明白这陆徹心里面恐怕什么都明白吧!

    林触则是一言不发地将另一张绢纸递了过去,然后安静地站在旁边,似乎不愿意发表任何意见了。

    而陆徹则是拿起了这张绢纸细细看了起来……看得比刚才那张仔细多了。

    渐渐的,他的手略略有些抖动,随后猛地别过身去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短促,似是在努力地压制内心的情感。

    “陛下请节哀。”林触却是忽然躬身抱拳道。

    这一躬,上半身便是与地面几乎平行了。

    陆徹闭着眼睛忽然说了一句:“保护好寻儿,让他平安地长大成人……林触,这件事交给你了,朕信任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林触认真地说道:“臣只能以命担保。”

    旁边的陈昀忽然间也默不作声地一同一躬到底,仿佛是在说这里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陆徹见状默默颔首,然后说道:“把刘屈留下,林触你就先下去收拾首尾,陈昀随我上朝……子归跟着你们这些人忙碌了一夜一定也累了,万一寻儿早上醒来看不见你怕是又要伤心。”

    “快回去吧……”

    王弃在这一刻觉得分外诧异并且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他全程就在旁边‘打了个酱油’,竟然还被陆徹特意提了一句?

    就连林触和陈昀都觉得十分奇怪……但是想到曾皇孙就寄养在王弃家里以及陆寻对王弃的依赖,他们也就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接下来一段时间有得要忙了,他们也无暇在这种小事上面多想。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次一定要苟

    皇帝陆徹突如其来的温情一面让王弃有些猝不及防,虽然旁人觉得这该是陆徹受了巫蛊案真相的触动而对曾皇孙陆寻发出的……可王弃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

    好在后来陆徹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也就和林触一起离开了。

    路上,林触别的什么都没说,唯有一件事特意提醒了王弃:“切记,必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刘屈曾向宫中投递绝育之药……此事看似陛下并不在意,实则才是最为严重的一件事情。”

    王弃刚想要追问,却是又不得不与林触分道扬镳。

    林触是奉旨要去收尾,还有那些仙盟的人要去伺候,而王弃则是‘奉旨回家休息’……人与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所以王弃只能在路上边走边思考林触所告诫的意思……事实上这一次面圣中所蕴含的机巧太多太多了……

    他意识到林触与陈昀应该是合作又有竞争的关系,只要陆徹还在,那必然是合作更多……但如果陆徹走了……

    这个念头就此打住,没必要再细想下去。

    还有就是陆徹对去疾的态度……很显然,陆徹内心很后悔当初的决定,也十分缅怀陆居。因此也将这种愧疚部分迁延到了去疾的身上。

    陆徹对去疾是很关心的,但却偏偏没有将去疾接入宫中抚养的意思……甚至他从来不在人前表示对这曾孙的关怀,也唯有方才在亲近之人面前时才透露了只鳞片抓。

    所以这是为什么?

    这个念头也就此打住,多思考下去恐怕又要触及一些危险的领域,况且也完全犯不着。

    然后就是林触提醒的事情……

    那刘屈犯了那么多的重罪,其中更是有巧谋逼死太子陆居的事情在内,可是听林触说其中最严重的反而是送绝嗣药入宫?

    所以这绝嗣药是给谁用的?

    宫中的夫人们,还是……

    又是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再往深入去想一些……若是刘屈和大将军的打算实现了,那是否意味着陆貔就应该是皇帝陆徹最后的子嗣才对?

    那陆弗祀又是怎么回事……

    弗祀,弗祀……

    王弃的思维再次打住,他回头望向那巍峨耸立的未央宫,心中只觉得这宫中怕是藏着无穷不可触及的黑暗面。

    他乘着黑夜,将灯火通明的未央宫抛在了身后。

    出了长安城门,走入依然一片漆黑的乡间道上,然后来到了水声汩汩的灞水岸旁。

    霸陵邑的城门还未开启,距离卯时尚有一刻钟的时间。

    他等不及了,干脆直接下马在河面上奔行,如同凌波踏空一般地跑道了临河的自家院子后门前。

    恰在此时,后门的木销子抽动声传来……后门打开,却见一身朴素衣衫的阿姣姐已经俏生生地等在那里了。

    “正听到水上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小贼,正准备来捶一拳呢……却原来是妾身的夫君。”

    阿姣姐双手环抱胸口靠在了门板上,似是在调笑。

    王弃听了开心地笑了一声道:“一般小贼可吃不起阿娇姐的拳头,还是小生来消受吧。”

    冉姣笑着轻轻锤了他一下,紧接着却是一下子抱住了他问道:“一切都顺利吗?”

    她担心了。

    和王弃在一起的时候她怎么都不会担心的,因为她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够和王弃一起面对……哪怕是死了,亦是能在黄泉路上携手扶持。

    可这次王弃是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她心中难免慌乱。

    偏偏她又不能真的乱起来,她必须为王弃稳固后方。

    王弃搂住了他的阿姣姐,那几乎要被未央宫中的黑暗所充斥的内心一下子敞亮了起来。

    他说:“顺利,实在是太顺利了。”

    “瞎说,你怎么连假话都不会说。”冉姣嗔怪了一声……她感觉王弃在逗她,但情况至少是真的不坏。

    王弃好笑地说道:“主要是真的太顺利了,简直比我预想中最好的情况都要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