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人欲之恶(议政崭露头角/触怒父亲/【蛋】guitou穿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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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话出口,三人不由都看了一眼韩非再望向韩安。议事殿虽不是正殿,但以前也从未有不议政的旁人在此。太子话虽有理,语气却尖刻轻蔑,韩非跪着不言不语,韩安抬手捻着唇下胡须,轻描淡写地开口。 “太子所言在理,此乃国之重事……”韩安沉吟着,“但九子也不是外人,虽说有些秉性顽劣……”他跟着又调笑一声。 “正好借此机会长长见识,看看你们做兄长的,该如何替寡人分忧解难。” 韩王发了话,太子只得甩甩袖子作罢,议事重回正轨。张开地详细报出了赈灾可用的银钱、辎重和人手,又说已快马指命地方加紧修筑长堤,阻住缺口。可单凭信差往来,灾情如何依旧不明,荥阳重地事关韩国门户,又兼临近魏地此前正与秦军交战,天灾人祸,流民四起,情势十分动荡混乱。 “依老臣所见,还请王上派出公子为赈灾特使,执事地方督治水患,以彰显君恩。”几番商讨后,张开地最终提议。 “嗯……相国之见甚好。”韩安闻言抚须点头,目光就扫向太子和韩宇。 太子咧咧嘴心里叫苦,这相国大人做事一板一眼向来规规矩矩,话未明说,但他是嫡长子,国事当头如何避得开。可眼下酷暑正烈不说,荥阳水灾之城,还有流民窜扰,想也知道这趟无意是个苦差。太子又记起数月前韩安叫他去魏地给乐灵王后祝六十大寿,那几日平白挨了无数顿训斥,端是费力不讨好。 殿上一时安静,太子本指望他的四弟这次也先他表态揽去差事,但韩宇只是恭顺站着不发一语,毕竟规矩方圆长子为先。 太子知避不过去,硬着头皮说:“儿臣愿为父王分忧,代理地方诸事。只是水患肆虐灾情不明,儿臣诚恐经略浅薄有所疏忽,若能与相国大人同往,必可事半功倍。” 张开地闻言微微蹙眉,这番话说得既不漂亮也无分寸,荥阳虽为重地,但赈灾须是坐镇地方与朝中调度共同协力,岂有倾巢而出的道理。他举荐公子亲往,为的是趁此机会增强王室在地方的影响和控制,又岂是存了置身事外之心。张开地早知太子不成气候,但周公拟定宗法传承制延续大周八百年,嫡长子为尊不容置喙,身为重臣也唯有鼎力扶持。 “老臣愿与太子殿下同往荥阳。”张开地顺势揖手表态。 韩安没说话,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太子和相国心中所想,更何况他原也没想太子真去做这事。若说国之邦交,礼尚往来,他派稳重的朝臣陪同太子,还能不失体面,那这门户重地赈灾要务,他可就信不过了。 但也正因为太子胸无大志,才不会僭越王权。韩安从不缺做事之人。 “启禀父王,相国大人德高望重,太子殿下英明有为,坐镇朝中调度更好。儿臣愿替父王处置地方之事,必将尽心竭力,昭显我朝恤民不倦。”韩宇的表态恰到时机。 韩安闻言露出笑意,太子忙不迭附议,张开地也表态支持,这事便定下来。 韩宇不慌不忙又说:“荥阳情势不明,毗邻战乱之地,又有流民滋事,儿臣此番前去需得地方驻军全力协助,另请调度王师两百精锐士卒,随同前往荥阳。” “准奏,张相国拟旨让姬将军调度。”韩安一口应允,又说道,“灾情到底如何,赈灾所需辎重,你到荥阳后迅速查明上报,张相国会全力协调。荥阳数十年来未有决堤,陆有良田,河有漕运,是我韩地交通重镇,此番前去务必查缺堵漏修缮长堤,以绝后患。” 韩宇躬身领命,韩安又和这几人谈了些赈灾之事在各方的调配细节。太子不用大热天跑去地方受苦,内心窃喜自然无甚可说,韩宇却问得详尽,连荥阳水官的情况也提了几句,张开地按官册记载据实回答。 一番商讨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尘埃落定,众人礼节客套几句,便等着韩安示意散去。韩安捋着胡须思量一阵,暂时也没发现有何疏漏之处,就想摆手让他们退下。 他还未有动作,忽有一句话传到耳畔。 “启禀父王,疏理水患术业专攻,若擅长治河之人同去,可助四哥如虎添翼。” 这话声音不大却语气平稳,并非殿上三人所说,韩安眼皮动了动,余光扫向韩非,拖长尾音哼了一声:“嗯?” 跪在地上的儿子也在看他,俊秀的面容端肃正经,那对漂亮的桃花眼眸光灿灿。 韩非在这议事殿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此刻身板依旧挺得笔直。先前除了韩安问话,他从不曾主动开口,此时说出这句话,殿上几人的目光不由得全看过来。 “国之重事岂容闲人妄语。”太子率先出语,“荥阳已有水官,何必多此一举。” “回禀太子殿下,事关重大,并非妄议朝政,只是见父王与兄长都为此担忧,我虽年少也有尽孝之心。先前听父王说荥阳数十年未有决堤,此番冲垮长堤,究竟是大河水势迅猛还是荥泽水务疏漏,又真是查无可循吗?荥阳往年若没有奏报,当为疑点待查。” 韩非答得情理俱通,太子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君王却扬起一丝哂笑。他这儿子向来析微察异,韩安此时与他纠缠了一年多,他们较量过太多次,看似身材单薄的儿子却总是趁他不备反抗,便是源于这份狡猾。 尽管现在,这头野性难驯的小兽已经被他调教成了乖顺的私宠,但在外人面前依旧犀利不改,韩安涌起一阵玩弄心思。 “别说些空话。”太子讥诮着,“你倒是说说看哪个水官能干?” “听闻新郑城内,有世代精通河工水利的郑氏一族人。”韩非依旧答得平稳,“这脉族人祖辈治水,为韩国效力已久。” 太子哪里听过这些传闻,他对这新郑城最了解的就是烟花柳巷,于是便向张开地投去询问目光。相国沉吟一阵,抬手回道:“郑氏水工原是前朝郑地遗民,的确世代治水,只是现下当家的郑工脾气耿直,几年前就已经辞去水官之职,太子殿下请知。” “哈,原是一届刁民,此等劣者如何能堪大用?”太子闻言不屑地拂袖。 “举贤使能凭得是才干而非性情。水脉错综复杂千丝万缕,若非实地考察经验丰富的能者,极易治丝而棼。”韩非的目光从太子身上扫过,看向韩宇与张开地,“况且郑工年事已高,但还有个儿子,名为郑国。” “他爹既然都这么不中用,儿子还能强过老子?”太子仍然不屑。 “荀卿曾言,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韩非这次倒是笑了笑,“郑国当值盛年,对韩地水脉著有治水方略,可派人提阅。有心报国之人才能因地制宜写出如此方略。” 他转过头看向韩安:“儿臣读过方略,郑国对荥泽水系有独到见解。荥泽向东,便是济水,汴水,睢水,浍水交汇的水系网,魏国又凿鸿沟相连。荥泽上游引流不足,支流开源过度,泥沙淤沉才致今日水患。” “荥泽是上古九泽之一,总领多条水脉发源,既能泄洪导流,又能蓄水灌溉,水系交汇更能促进商市往来。若能在荥泽妥善治水,利国利民,惠泽后代,还望父王明察。” 韩非说完,垂下眼睑揖手行礼。韩安思索半晌,看着张开地:“相国以为如何?” “老臣认为,可以一试。郑国曾协理颖水开渠,确有治水经验。”张开地为人保守,理政却兢兢业业,河工水利是内政要务,他虽不直接管束,多年来也了解不少。 “父王,荥阳堤坝溃口,水来土掩填补缺漏即可,又何须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太子今日几次与韩非见解相异,他平常听惯了顺言顺语,心下怨气委实难平。 韩安又看向韩宇:“你怎么看?” 韩宇想了想,举手行礼:“儿臣以为,上古治水多以修堤断流为主,荥阳长堤已有百年之久,当务之急自然是填补缺口。” 太子听了这话,脸上终于挂了点笑意。 韩宇接着又说:“昔日禹王治水也曾开渠引流,现在中原水系还有遗存,多个方案也是好事。国家此时正需人才,若有合适人选,同去荥阳勘察未尝不可。太子殿下请宽心,结果孰轻孰重,父王自有明断。” 这番话给足台阶,太子也不好再多言。韩安便让张开地安排去寻那郑国。谈及治水不免说到人力调派,荥阳正值流民乱潮,大量魏地灾民迁徙,韩宇便提议收编为河工,既能充实人手,也能减少滋事。 “就地征召可减缓徭役,安顿流民,如此甚好。”韩安点头应允,眼角余光却瞥见跪在一旁的儿子欲言又止。他心下一动,侧过头问韩非,“你有话说?” 韩非看了看韩安,又望向韩宇,最终幽幽而言:“四哥若要征召流民,需得排查。方才听闻其中有易子而食之人……” 他的话停顿片刻,似有踌躇之意,但最终还是继续正色而谈。 “人欲之极,不择手段。” “背伦之恶,是为禁忌。” “吃过人rou的人,不再有任何忌讳。” “送食亲子的人,就可以出卖一切。” “禁忌之欲一旦打破,犹胜洪水滔天。” 这几句话森森道来,透着一股冷意。韩宇眯了眯眼,他这一表人才的九弟,虽跪在地上却不见丝毫弱势。眉峰横挑,眸光如箭,眼底还有几分浮动的暗流深寒。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韩安不着痕迹地继续问话。 韩非循声回头看父亲,目光清澈坦然。 “易子而食,恶极反噬。” “析骨而炊,祸及其类。” “大害甚于小害,不利荥阳,当诛。” 韩非话音刚落,一卷竹简就砸在他眼前的地板上,咔嚓一声分崩离析,断裂的竹条弹在他衣服上,又落回地面。 “放肆!”耳畔响起父亲的呵斥。 这变化太过突兀,太子吓得一哆嗦,韩宇和张开地也微微一怔。 “满篇尖利文字,出口阴冷之语!”韩安怒道,“请来夫子教你读圣贤书,你就读出如此刻薄的性子来?难怪不胜教化。” 韩非眨了眨眼,却是不吭声了。 太子此时反应过来,一脸幸灾乐祸。韩宇和张开地虽觉韩非所言不近人情,但也明白个中利害,倒有些费解韩安何以大动肝火。他们又如何能知,那人欲之极,背伦之恶,韩安听着,只觉字字句句皆是刺耳。 人欲之极的禁忌,触怒的也是君王心底那处讳莫如深的邪念。 不论说者有心无心,听者皆是意气难平。 “寡人最后再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你可知错?”韩安问得咬牙切齿。 “韩非无错。”他的儿子依旧跪姿笔直。 “妄议朝政,满口逆言。”韩安挥手指着外面院落,“滚出去跪着!” 地上竹简崩裂,散落在韩非身前,依稀能看到一块竹片上端秀的篆体字: 有欲甚则邪心胜,邪心胜则事经绝。 这是韩非写的一卷散论。他抿了抿嘴站起身,跪久的膝盖早已酸麻肿痛,但这种事他经历太多,因此行走步伐并无明显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