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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美兰没跟你说过吗?”男人语气冰冷,“我7点会来接你。” 严美兰是他舅妈的名字。 李飞翻出手机给舅妈打电话,舅妈在楼下买东西,很不耐烦,“叫你跟着去就跟着去!!”说着就挂了电话。 面前的人是截然陌生的,陌生代表了危险。 李飞吸了口气,谨慎地问,“请问是什么事?” “车上说。” 男人看了眼表,表达出了对延时的憎恶。走出几步,见他还是站在原地,皱眉道:“到底走不走,过了时间我可负不了责!” 李飞只好跟上他的步伐,警惕地在口袋中先用拨号键盘按下了110,一有不测就可以报警。 “亲子鉴定……” 事情超出他的预料。李飞抽了一管血后,又被送回了医院,舅妈坐在病房里削苹果,看见他就说,“你最好不是个杂种,否则你舅可要被你害惨了……” “你也是命好,要不是人家刚死了儿子,哪轮得到你这小崽子去享福……” 李飞捏着手心。冰凉的指尖泛白。 活了17年,从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父亲,一。夜间找上门来,屈尊降贵,要跟他相认。 他该表现得感激涕零吗? “你摆的这是什么脸?告你,你舅手术的钱现在全指着你那管血,别傻不拉几地想着回去捡垃圾,没出息的东西!给脸不要脸!!”舅妈说。 李飞走出医院,身上只剩下不到十块钱。 夜色中,他沿着街道往前走,风从过短的衣摆下吹进他的身体里,说不出的冷。 他走进一家亮着灯的面馆,点了最便宜的一碗阳春面。五块钱。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满当当一碗,撒着一层青翠的葱花。 店里生意萧条,男老板坐在他旁边跟他聊天,说起自己上重点高中的女儿,眼中满满的希冀和骄傲。 说着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马路改道后生意难做喽,赔钱不说,身体也弄的一天比一天差,我现在就怕自己哪天得病,到时候我女儿该多可怜……” “……”李飞低头吃着面,没有搭话。 热汤暖胃,一碗面下去,暖流驱走了寒意。 他放下筷子说了声谢谢,从前门出去了。 街道荒僻,偶有车辆驶过,炽亮的车灯冲破黑暗,在路面上笔直铲开一道光亮,带着光消失在转角。 李飞插兜走着。 有一点萤火浮过来,落在他抬起的手背,闪着淡淡微光。 停了一会,又飞走了。 …… 一周后,李飞接到舅妈打来的电话。兴许是得到了什么风声,难得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多吃点饭,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人家见了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 李飞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正前方有道视线。 少年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跟他打招呼。 李飞看了他一眼,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明亮的会客室里,已有一拨人在等待。李飞被人推着坐到男人对面,桌面上摆着一份鉴定书,大概早就被传阅过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也与之前不一样。 他垂着头,发现自己的内心出奇的平静。 “不是爸爸怀疑你,凡事总要走个流程……” 那个中年男人走到他身旁,俯下身对他软言解释。 没等他说完,坐在斜对面的老太抢口道,“不做亲子鉴定怎么行,谁知道他那个当婊。子的娘怀的是不是我们江家的种?” 李飞抬头,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mama不是婊。子!” 他看向身旁的男人,仿佛要用锐利的目光刺破他此刻的沉默,“至少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老人将杯中的残茶泼过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婊。子生的儿子,要不是我家小轩……” 男人终于开口,和稀泥的态度,“妈,您何必这样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李飞不由笑了笑,笑意浅薄,近乎嘲讽。 温温的茶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淌,沾湿了领口。 旁边有人给他递纸巾,他没有接,任由那冷意渗入心底。 …… …… 那天之后,李飞就没再来过学校,说是请了事假。 岳星疏去巷子里找人,每次都只有老人一个人在。他学了一点简单的手语,复杂的还是看不懂。最后还是邻居好心的老奶奶告诉他,李飞家里亲戚生病了,回去探亲,肯定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听完放心了许多,将手里的一整兜的红苹果全送进她怀里。 可是几天过去,他始终没有等到李飞回来。 那一天是个下暴雨的天气,岳星疏一个人呆在家里。大概三四点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人在外面敲门。 轰隆隆的雷声盖住了敲门声。他当时裹着被子躲在卧室,捱过一阵雷声偃息,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听到了敲门声。已经不能算是敲门,对方重重拍着门板,每一下都仿佛竭尽气力。 岳星疏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他跳下床,鞋子都没穿就奔向了玄关。 他应该先从猫眼里看一眼的,可当时的他却忘了。 门被打开。 雨水的潮气汹涌而来。 李飞站在门外,身上已经全湿了。 他站在因为阴沉天气而显得幽暗的门廊下,面上水痕交错,眸光冰冷而复杂。 岳星疏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一股让人疼痛的钳制力道已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塞进一个满是雨水的怀抱。对方的气息包裹着他,冰冷的手指张开,抓着他脑后的发丝,扯得头皮发痛。 外头又是一道轰雷,门廊灯突然亮起,他被迫抬起头,盯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也是他朝思暮想的脸…… 下一秒。 他的唇和呼吸均被掠夺。 墙壁是冰冷的,脚下是冰冷的,对方的嘴唇也是冰冷的。 几乎是报复的噬咬,他粗暴地咬着他的下唇,血腥气混在雨水的味道里,可以脑补出一场无望的战役。 岳星疏的嘴唇被咬得很痛,却又舍不得这样将人推开。 放在他腰上的手掌再次收紧,这一刻,他的身体仿佛也是他的身体。杂乱无章的呼吸和心跳,分不清彼此地糅合在一起。 如注的暴雨刷在玻璃窗上,滩涂开一片模糊的灰色。 轰雷阵阵。 头顶的廊灯亮起又暗下。 漫长而窒息的吻,仿佛透着绝望一般,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终于,他还是松开了手。 “对不起。”他说。 “做你的朋友,太痛苦了……” “对不起……” 他没有再看他,转过身,跑下了楼道。 岳星疏跟着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