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出海（七）
听潮城位于雷泽大州最南端的聆风海湾，是一座人口达一千七百多万的主城。在三万多年以前是可用作当巨型跨海商船停泊或出发的七大海港城市之一。 虽然自‘异方世界’的海鲛人来了后，包括听潮城在内的七大海港城市都没落了，但动荡之战的开打迫使人族要去修行学法术，而法术的兴盛也使犯罪率上升和抓捕罪犯的成本上升，后来九州大陆的人发现了‘无属’石可让修士没办法用灵力，为了抑制住犯罪的修士，人们去近海采集无属石，七大海港城市这才因此渐渐回到繁荣。 千烑此时在听潮城的潮浪生广场上，正一副生无可恋地给别人抹防晒膏。 他那天看完郑姨后就回逍遥派，以‘为长老分忧，帮忙调查弟子们的出行与犯事记录’为由要来了弟子们的花名册。 在花名册的帮助下，他总算记住了原主日记中提到过的所有人，又在暗中调查原主与那些人的亲疏远近后，他把这些人与原主的关系整理出一张大概的人物关系图。 做完这一切，他找了几个借口靠近那些人跟他们聊天，都没一个人发现他不是原主，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到第二天，千烑收到姬城主给他的传讯符，要他到长乐城内与其他人一起通过传送阵去听潮城，等商船弄好就能出发去妖界了。 他直到到了传送法阵前才知道其他人分别叫什么。 在场的各位彼此先自我介绍一番。 听完别人的自我介绍，千烑听出来跟他一样是因戴罪立功而来的有两位，一位是男的，叫柯孟，一位是女的，叫檀浠。 其他的都是看到城主贴出的招募榜，为了榜上悬赏的金额而来的人，有四男三女，他们大都是散修，那四个男的分别叫高德宗、欧阳云峰、秦洁和李森；三个女的分别叫张梦瑶、姜善华和虞可可。 在这些人中，秦洁与姜善华引起了他的注意——前者身为水镜宗的长老，居然看得上榜上写的金额？ 一行人中的李森替他将这问题问了出来：“秦洁兄，你一水镜宗的长老，月例几万的也看得上这悬赏的几万块？” 长得其貌不扬的秦洁嘿嘿一笑，答道：“谁会嫌钱多呢！再说，假期要是真把时间都花在修行上，这不就大大的浪费了嘛，还是多点走动涨涨见识的好。” 不知为何，千烑觉得秦洁这人有点怪，对方的说话方式透着一股子别扭感，行为举止也很让人觉得不舒服，气质跟脸不相贴，而且还老是看自己。 至于姜善华这人，千烑一直不敢看她，只因她是千机楼的弟子，而千机楼的服装风格十分华丽又大胆清凉，甚至大胆到看一眼就是‘非礼勿视’的程度。 就算九州大陆的风气很开明，也很少有人会穿得这么清凉。 千机楼的服装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创办者万合尊者就是魔族之人，也是他决定了千机楼服装走的是魔族那极具野性、华丽和大胆的风格。 按理说依魔族入侵其他四族，人族又是四族中被魔族屠杀的最多的种族这事来说，九州人应该对千机楼非灭即打的，但现实就是这么魔幻 ——万合尊者是魔，但他不是那些残忍喜欢虐杀他族的魔，用九州大陆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和平主义者’，因为他觉得所有的种族都是混沌始神所创造的，大家从本质上都是兄弟姐妹般的存在，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万合尊者这种有着六界恢复和平想法的魔，在魔界注定会遭到排挤甚至是打击追杀，但他咬着牙顶住压力，在魔族社会中宣扬他的反战论，吸引了一些跟他一样也想和平的魔，他们因都喜欢机关术也相信机关术能给民众带来好的生活，所以共同成立了以机关术和炼器为主的千机楼。 在六千年前的那次动荡之战，九州大陆的凡人再一次被当成是战俘被掳到魔界，九州的修士们组织了一次对凡人的救援行动，但深入魔域解救凡人的过程中被其他魔族高手发现，救援小队被杀得差点全军覆灭，这时刚好被也想救凡人回九州大陆的万合尊者发现，万合尊者一路保护着幸存下来的修士和凡人回九州。 面对着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魔族，九州修士对他的争议极大：一方认为这是魔族搞的阴谋诡计，为的就是骗取人族信任后，在关键时候捅刀！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一方认为人族中有着十恶不赦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人之渣滓，那么相应的魔族中也会有良善之辈的存在，何况在三万年前魔族的品性除了贪.婪点之外跟人族也差不多，说明魔族中有反战派是很正常的。 还有一方认为万合尊者这些魔不可全信，但也不能因为偏见就完全否定他们帮忙解救凡人的功劳。 但不管争议有多大，万合尊者都在尽心尽力地救出被掳的凡人。 九州修士们跟万合尊者经历了数次生死，从种种细节处确定了万合尊者真的是反战派，他们就对他放下了戒心。 那一次动荡之战因有万合尊者的帮助，修士救回的凡人数量达到惊人的九百万，而以往的动荡之战中修士能救回来的凡人也才三十万。在那一次动荡之战快要结束时，因当时的魔尊下令要屠杀千机楼的众魔，万合尊者迫不得已只能带着一众魔人来九州大陆。 开始九州人也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阴谋？ 但万合尊者与那些魔人接下来的举动打破了猜忌：他带着全部千机楼的魔人发下灵魂血誓，说他们对人族没有丝毫阴谋，也不会在九州上留下任何有他们血脉的后代，要是违反了那所有魔人及混有魔族血脉的后代就立刻魂飞魄散！ 因为万合尊者在战争中救回很多凡人，九州大陆的人终是接纳了他们。 他们就在万仞中州正北部的圣墟之地，建立新的千机楼，庇佑方圆四百余公里，其下只有万算城这一大主城，七座中型城池及十座小城池。 千机楼收门人的门槛比较低，不需要有什么好的灵根天赋也不需要根骨奇佳，只要对机关术或发明创造有兴趣就能加入，这让许多没灵根没天赋的但又想为保护人族出一份力的凡人高兴，纷纷加入千机楼，连居住在九州大陆海域附近的北沙群岛上的人，也在听闻了千机楼的大名后陆陆续续的加入。 这一段历史是他那天去藏书阁看书看来的。 在看《十大门派简史》和《动荡之战中的传奇：和平主义者万合尊者》之前，他只在原主的记事本上看过千机楼门派的大名，那时他还以为这门派是九州大陆本土门派，没想到是魔族创立的。 那本书上还写着这万合尊者从小想法就与别的魔不同，在别的魔都在学拼杀和怎么把别的魔踩到脚下时，他却在抗拒着这种观念，后来长大了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知道了动荡之战的真相，他决定当个和平主义者，努力修炼当上冲虚境（等于人族魂境）的强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六界重新回归和平。 《动荡之战中的传奇》这书的最后一页，写着万合尊者最有名的一句话： 战争不会带来什么美好，它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仇恨与创伤。谁带来了战争，谁就立刻停手，去道歉，去赔偿，去赎罪，然后，让时间慢慢抚平彼此的伤口，让仇恨被冲刷得粉身碎骨，让苦难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渐渐消散，直到笑容重新爬上大家的脸，直到大家可以敞开心扉的手牵手。 看完整本书后千烑不禁在心里感慨：就算是穷凶极恶的魔族中，也会有极少数的像万合尊者这种观念正常品性好的魔。 虽然离当初的那些魔人已经去世几千年了，现在的千机楼楼主及门派中人全是九州人，但门派服饰依旧保留了魔族那清凉大胆又华丽的风格。 千烑尽可能的不看那些‘非礼勿视’的地方，有点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姬如烈的女儿麦灵姬对他们说的话，内容大概就是船还没弄好，需要等个几天才可以出海，要他们先在听潮城玩几天。 他一听要滞留几天，就在城内找家客栈先住下了，与他找到同家客栈住下的有秦洁高德宗虞可可和麦灵姬。 千烑无论是在原世界还是借尸还魂到这彼方世界，住的或是活动的地方都远离大海，说实话的他对海洋还挺好奇的。在客栈休息一晚上后，第二天他出客栈向当地人打听这里哪里是沙滩？当地的小情侣说潮浪生广场就是城内最大的沙滩浴场。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海风徐徐。 但当踏上广场的那一刻，他却后悔来到这里——广场上无论男女老幼穿着都十分清凉，男的都是上半身打赤.膊，然后再穿短短的极为修身贴肤的裤衩，女的穿得虽然比男人多，却还是露胳膊露.腿，有些甚至还露背露肚子！（就是奇迹暖暖里云端风格的泳衣样子）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好几个小孩光着腚地在沙滩上互相嬉戏玩耍、追逐打闹，旁边的家长也不给小孩穿衣服的…… 这广场上所有人都穿泳衣或光着身子，就自己是一身青衫穿着整齐的…… 千烑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脸色当即红得跟被煮熟的虾子一样，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了一会后他还是决定当没来过这里，转身正要迈脚快速跑回客栈时，不料秦洁虞可可他们几人也来潮浪生广场玩了，还看见了他，纷纷朝他打招呼：“千烑兄，好巧啊！你也是来这玩的？” 这下，就算他想装没听到没看到也不行。 “走走走千烑兄，我们一起去打飞球！” 千烑被李森和柯孟一左一右地架着进广场。 这潮浪生广场与其说是沙滩广场，不如说是建立在沙滩上住商一体的住宅区，占了听潮城七分之四的面积，剩下的地方除去城主府，就是给‘无属’石做粗加工的作坊或其他如浣衣、造纸等等的工厂。 听潮城这个城市比起长乐城要大上个十倍以上，建筑分布乍一看混乱实则乱中有序；每个住人的居民房外形也跟长乐城的建筑不一样，长乐城是传统的九州风格（就是古代中式建筑），而听潮城的居民楼外形长得很像是一片贝壳，商业楼外形像巨型海螺。 还有，长乐城内居民住的楼房盖得很高，十层起步三十层封顶，可听潮城的房子除了商业楼，基本上只有一层，两层楼都是少数。 千烑被人架着往广场中心走，柯孟通过联络器联系了他的发小，几个女子很快找到他们。 “呦，这位小哥怎么还穿着便衣，是忘记带泳衣了吗？” 一个女子将手中用特殊材料制作、如牛头般大小的飞球丢给柯孟，转头看到与众人穿得格格不入的千烑，边抛媚眼边打趣他。 “小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是呀，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其他的女伴见他这异样，纷纷上前围着边仔细观察边担心地问。 “没、我没事……” 被几个女生围着嘘寒问暖的，千烑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以买泳衣为借口想赶紧开溜，没想到秦洁长老突然开口道：“诶，我也忘记带泳衣了，千烑小友不如我们一起去买吧？” 他想拒绝，但记事本中他看出来原主的性格是在不违反规矩和法律之下不会拒绝别人的，于是…… 千烑只能硬着头皮跟秦洁去买泳衣，褪下青衫穿着这件大裤衩跟柯孟他们打九州大陆临海城市的传统游戏飞球，打完了球后那几个女生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求他帮她们在背上涂防晒膏，他本想拒绝但考虑到他现在正在饰演原主，也只好答应了。 千烑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一横闭着眼睛将防晒膏倒在手上，伸手一阵胡乱涂抹。 好不容易涂完防晒膏了，他以为可以溜了，结果…… “千烑小哥，你要不要来碗草莓马蹄脆脆沙？” “我觉得小哥会更喜欢喝荔枝甘蔗水欸！” “…不，我不渴……” “小哥你出了好多汗啊，我来帮你扇扇风吧！” “不，我不热……” 李森幽幽地看着不远处，正被泳装美女们围着问吃不吃水果冰沙或要不要帮忙扇风的千烑，边用小勺挖一口水果冰沙吃，边酸气十足地说：“啧啧啧，长得好看就是受欢迎啊……” 他刚才自告奋勇地想帮美女们涂防晒膏的，可人家说不要丑男——他长得不丑好吧！只是帅得不明显。 秦洁一只手拿着饮料喝，一只手拿着小巧的沙铲帮小孩子们铲沙去盖沙堡，听了李森那冒酸气的话，他无奈又带点自豪地道：“那没办法，长得好看讨女孩子喜欢是种天赋。” 海滩上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人们见太阳西沉了，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做饭，千烑也得以摆脱那些过于热情的女生回客栈。一回到客栈他立马叫店小二给他备热水，等热水被机关水管引上来了他立马褪下衣服进行洗浴。 经历了今天被一群女的围着这么不自在的事，他决定在船还没弄好之前绝不迈出房门半步！ 这几天时不时有人问他要不要出去玩？千烑每次都以要修炼回绝。 没过几天，麦灵姬的传讯符告诉他船弄好了，他也终于踏出房间门，向店长付完住宿费后，他向着城市的东南方向走去。 万海港位于听潮城的东南部，跟城市并不相连，而是独立存在的港口，只因为了能停泊住巨型跨海商船，此港建得巨大，是听潮城的七倍大！ 在三万年前曾是十分繁荣的海港，但自海鲛人来了后这座巨型港口就渐渐被废弃，杂草野花和怪藤渐渐长满了港口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前段时间听潮城主见已有几百年未见海鲛人出没，这才叫人重新清理、翻修好港口。 千烑靠着麦灵姬提供的线路一路找到了这里。 「好大！」 原本他对巨型能跨海商船的大小没什么概念，想着再怎么大也不过是比普通商船大个几倍而已，没想到这何止是‘几倍’？是十几倍！ 眼前的庞然大物在地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他御剑飞上天从天空俯看，目测整艘船体长约四千米，宽约四百米，在海里食水有多深就不知道了，反正绝对不会浅。只是现在船在浅水区，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送它进深水区？ 船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正朝他招手，千烑飞到船的甲板上跳下将剑收回芥子空间，四下看了看，有好几个人没在甲板上，便问：“其他人呢？” 麦灵姬伸手顺了顺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都在船舱那里。” 千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开口问：“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未时。” 得到准确的回答，千烑向船舱走去，在偌大的船舱众多的房间里找到一间空房间用作他的休息间，在里面打坐运行小周天。 一整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未时三刻，随着麦灵姬的一声提醒，整艘船都在发光，并且隐隐有点飘悬之感，千烑赶紧起身跑去甲板看船是怎么进深水区的。 按理说，这么大的一艘船在浅水区跟搁浅了一样，不太可能还能航行啊！ 一到甲板上，就见全部人都在扶着栏杆看船体的下部分，他也走到栏杆处朝下看，发现接近船底处的部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转头一看发现港口在视野中正在极速地变小，不消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这船已经到深水区了。 原来船不是‘驶入’深水区的，而是‘跳跃’进深水区的。 千烑回头再次看船底，这次船底总算是清晰了——下面的船体上刻着满满的空间阵法，但从咒纹来看，不像是天族用的也不像是人族自创的，反而像是混沌始神用的。 据说，上古时期聪慧的人族发明了许多东西，像是武器、农具、衣冠、医学、榫卯结构的房屋等等东西，船也是人族发明的。 但人族做的船实在是太大了，无法在浅水区向着深水区驶入，于是混沌始神就在这些船上刻下了空间神咒，使船能‘跳跃’进深水区。 这是记载在《六界简史》里的片段。 千烑回想到这一片段，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彼方世界的创世神很爱他所创造的生命啊！ 现在，船已经进深水区了，会掌舵的檀浠打满舵使船掉转方向，朝离人界最近的妖界海港——章鱼海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