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下山（下）
上菜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小二就回来了，边手脚麻利的布菜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客官您说要炒菜，也没说忌口些什么，我们就让厨子做他的拿手好菜了……” 千烑对小二的说词不感兴趣，边抿茶边敷衍地听着，空中有一股怪异的呛味刺激地让他几欲打喷嚏，视线落到菜上，见所有的菜都是素的，没有丝毫rou在里面，他心中想道：九州大陆的人果然是不怎么吃rou的。 为了彻底了解这彼方世界，他早上看书时也选了很多生活类的书，其中就有关于九州大陆美食的介绍书。虽然书中美食诱人，但通篇看下来却没有一道菜是有rou的。 好不容易翻到有rou菜的书，却是在医书里，还是给重伤的人吃的‘药’。 他感到奇怪：修士在平常不怎么吃灵兽rou，只有在快晋升境界时吃点补充灵力就算了，怎的九州大陆的凡人也不吃普通动物的rou？ 他想不通便去看了关于动物百科、九州史的驯化动物篇的书，发现动物百科和驯化史的内容中，都提过除马、牛、羊、狗、猫这五种被九州人驯化了外，其它的都没有驯。 就连猪都还是野猪，没有家猪，更别提吃猪rou这个概念了。 而被驯化的这五种动物也只是因为有需求才驯的，比如驯马就是要代步，驯牛就是要协助耕田，驯羊就是因为要给刚出生的婴儿喝奶等等…… 可以说，对九州人来说，动物单纯作为吃食用途是完全没有的，甚至连动物老了、病死之后，拿它们的rou烹饪也没有人去做。 自己刚借尸还魂来时，小师妹给他的那碗rou汤，应该是药才对。 难怪当时他明明身受重伤，却还是给他喝又腻又不好消化的rou汤。 九州凡人不吃rou，却会吃各种野生蛋，创造各种蛋的新吃法还是凡人中的一种风俗；九州未辟谷的修士升境界时会吃点灵兽rou，但也不多，更多的是吃丹药。 难怪刚才走在街上半天都没见有胖子的身影。 九州人不吃rou没有机会发胖，都这样了还要卖瘦身膏？！ 小二布菜好了就退下了，千烑拿起筷子随便夹吃菜放进嘴里，视线转到一楼，耳朵也听着那些人谈话的内容，想着有什么消息比较重要。 “…唔，什么东西这么辣？” 不料一口菜才嚼了几下，他就感到口腔像是被蝎刺火烧般疼，视线转回来，张开嘴巴赶紧吐到空置的小碟子上看，见是红色魔鬼辣椒，当即就明白了。 这魔鬼辣椒在混沌始神还在时是魔界特有植物，它们的种子，随当时的跨海巨型商船来到九州、十方和灵汐大陆，在三块大陆上安家，经过数万年灵气的洗礼，这些辣椒的后代及变种们已经完全没有魔气了，但据说辣度与数万年前没什么变化。 千烑拿起杯子喝了整整五杯茶才稍微缓解痛感。 原世界是没有辣椒这种东西，就算有辣味的调料，也是像茱萸、花椒、野生姜等东西，它们的辣度远远不及魔鬼辣椒。 「这魔鬼辣椒好怪……」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新奇，他竟意外觉得这味道很好，他还想再吃。 犹豫了下，他又夹起一筷子吃，太辣又吐了出来，但还是想吃，又一次夹了一筷子吃，也许是习惯了所以没被辣吐。 反复几次，千烑发现自己很快就适应了魔鬼辣椒的味道，并且越吃越上头！ 九州人大多数人饮食清淡忌口杂多，只有少数人是重辣、重盐口味爱好者。 他在原世界也是个清淡口味的人，但在这里却快要把一整碗的魔鬼辣椒炒莴笋给吃完了——难道原主是重辣口味爱好者吗？ 好像在原主的记事本中，并未提及口味方面的问题。 “……客官，真的没空桌了！” 红椒炒莴笋被千烑吃得还剩一口时，楼下传来一阵小动静，他视线往下移，见四五个女子走进客栈要空桌吃饭，但大厅内已经没空位了，小二只好一脸赔笑地对她们一个劲地道歉。 领头的女子身型高挑嗓门又贼大，她一听小二的话立马不屑地说：“什么没空桌？那不就是空桌吗？！” 她伸手指向千烑所在的位置。 千瑶所在的位置，因角度的原因，他的身影被人挡住了，高挑女一时看不见，竟以为那是一处空桌。 “哎呀，那张桌子、已经有一位客人坐了！” 小二额间隐隐冒汗，磕磕巴巴地说道。 高挑女子不以为然，推开拦着她的小二，边说边往楼上走来，“我们五个就是想吃个饭而已，想必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众人上到二楼，见许多桌子都坐满了人，原本正安安静静吃饭的人此时随声正在看着高挑女。 重重人影掩住千烑，只剩一头被扎成高马尾的蓬松卷发。 高挑女子快步走上前，扬起笑容打招呼：“你好呀帅哥，能拼个桌吗——挖草！真的是个帅哥！” 她本来只是习惯性地用‘帅哥美女’来打招呼，却没想到对方真的长相出众之极！ 她们姐妹闺蜜一行五人从风岩大州一路游山玩水来到雷泽大州，刚进长乐城就直奔这里最出名的客栈，想品尝下久负盛名的魔鬼辣椒炒莴笋这道菜，没想到来得很不凑巧，没有空桌子了。 可是她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品尝那道菜的，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么辣，现在叫她们败兴而去，她们是不太甘心的，就到处找有没有空桌或愿意拼桌的人。 运气还好，在二楼发现了一张空桌，既然店小二说那个空桌上有人，那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想询问一下对方愿不愿意拼桌？ 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走运，遇到一位超级大美男！ 而且对方的气质也好好哦，坐姿如同松树一般的屹立挺拔，五官俊美无俦，一双墨玉紫眸，如同闪耀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就这么幽幽地看人的时候，会让人心跳加速。 她自认阅美无数，但当看到眼前的这个青年时，心都被惊艳地狠狠跳动几下！ 太尼玛好看了吧！ 与眼前的这位帅哥相比，之前她看到的那些男的都是什么货色？ 而且这个帅哥的外貌，居然还有点魅惑人心的感觉。 真是太赏心悦目了，好看得令她一时爆了句粗。 高挑女反应过来，立马装成一副文静的样子，语气一改之前的中气十足样，变得又柔又弱又甜：“…这位仁兄，能拼个桌吗？我们姐妹也想吃这里的招牌名菜。” “……” 这变化之快，让千烑都为之愣了一下。 而高挑女身旁打扮干练、身穿杏色衣衫的同伴，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变脸，直接无视高挑女上前一步，对着千烑行了个平辈礼，开口道： “这位兄台别见怪，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因临近饭点想找张空桌坐下，不知兄台可愿与我们同桌？” 杏衣女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从容自得。 「…如果是原主的话，应该会答应下来的吧？」 千烑不想跟这一群怪女人同桌，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现在不是‘自己’，他心中就开始暗自纠结…… 他不擅长与人结交，在原世界里他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是天南星自来熟似的粘着他，他连个能说话的同龄人都没。 但这世界的千烑不同，虽然和自己一样性子偏冷，可他会跟人说话与人方便，所以—— “……可以。” 毕竟他占了‘千烑’的身体，按原主的性格是愿意跟人同桌吃饭的，而且他没原主记忆也不知道这客栈里到底有没有原主认识的人，为了降低自己被发现是假货的风险，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多谢。” 于是一行人便跟千烑同桌。 高挑女一坐下就立马叫小二再上些菜，对他交代她们各自的忌口，小二刚走就迫不及待地扭头向千烑开口介绍自己：“我叫张妍敏！” 她顿了下，伸手指了指杏衣女，“她叫新野绫，”又依次指着剩下来的三位中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是谷薇和王羽，如你所见她们是双胞胎。” 最后，张妍敏指着身穿墨紫衣裙，留着公主切黑长直发型，坐在飞椅上的女子：“她叫千代雪。” 「残疾人吗？」 千烑跟着张妍敏的介绍，一一对着那几个女子点头示意，到最后一位时他的目光不免停留得久些。 飞椅，他在灵器类的书籍上看过，是一种给手脚不便或残疾的人做的、被归类在辅助型生活属灵器里的东西。 九州大陆人口平均在二十亿到三十五亿间，其中就有四五百万名残疾人。 后天残疾人好理解，一般都是遭遇意外，可这世界的先天残疾人嘛，就—— 彼方世界的人生育与他原世界不同，是通过孕育之树来实现，因上古时期一孕妇求混沌始神，给天生体弱的人族换个生产方式，始神就让孕育之树一夜间开遍九州大陆。 只要想要孩子的两人（无论性别组合）往孕育之树上滴血，之后十月的每个月逢初一、十五两日再滴血，等十月后就可以劈树取出小婴儿了。 这方式虽免除了生产之苦，却不能完全消除生育风险，因孕育之树不能受到像是噪音、攻击等惊吓，一受惊吓树内的孩子就有一定概率会变残疾。 在混沌始神未失踪时，要是哪家的孩子残疾了，家长只需带着孩子来到混沌始神的庙宇，诚心祈求孩子能恢复健康，始神都会降下神水，残障小孩喝了这水后就会变成健全人。 可自混沌始神失踪后，庙宇再无神水，残疾的孩子恢复不了健康，大部分自然就会被父亲母亲抛弃，有这么一段时间九州大陆丢婴成风； 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没有自保能力，养活不了自己，不用多久就会饿死或被野兽餐食，这些枉死的婴儿们的魂灵不愿跟冥族去冥界轮回。 在一个地方积多了弃婴后便形成怨婴灵，它们曾在九州大陆上肆虐过一段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后来，怨婴灵被当时的水镜宗开宗祖师——天流老人用阵法强行镇压。 再后来那地成了禁地，而那段历史距今已有快八千年了。 为了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天流老人联合当时的三十六仙门的掌门一起拟定《禁止遗弃罪》，将不可丢弃残疾婴儿的观念推广、炼制出专门给残疾人用的辅助灵器。 像是什么飞天椅子、灵力水晶眼镜、助听耳石和助说项链等等这些，并且还努力使这些灵器价格平民化，最后成立残疾人帮助与培训组织，‘天助阁’。 天助阁的人把‘残疾人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这一主旨贯彻到底。 从此之后，残疾人可以入天助阁进行培训，学技能大成后就有能力担任各种各样的工作，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不再成为家庭的负担，父母就不会把残疾的婴儿抛弃，会好好抚养。 快八千年了，九州大陆再也没有新的怨婴灵诞生。 “你、好。” 千代雪见千烑视线停留在她这里这么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头，说话的声音细若蚊蝇的，但还是能听出她的语调异于常人。 「不止手脚不方便，还是个聋哑人……」 千代雪那怪异的声音令千烑感到奇怪，直到对方低头，他才得以看到她隐在发间的耳朵上戴着的助听耳石。 意识到再盯着对方看就不礼貌了，千烑将视线收回来，疏离地回道：“你好。” “……我们都说完了自己的姓名，不知帅哥你怎么称呼？” 张妍敏十分不见外地拿起先前千烑倒过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灌完一大口后才突然想起还没问人家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