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圣母颂》

    他的影子...是怎么回事？

    克莱恩的影子摇晃着，双手微微张开，好像抱着些什么，手指动弹，手臂舞动，像是在弹奏手风琴。

    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

    就像是“他”封锁声音传播出去和进来的那道墙被破坏了似得，周围的环境不再只有两人的声音。

    克莱恩发现自己能够动弹了，他往下一蹲，躲过了“他”的舌头，特训的成果让他灵活地躲过“他”那些密密麻麻铁灰色的附肢。

    “他”顿在那边，机械地转向“他”的侧后方。

    只见那个穿着亚麻衬衫，深红长裤，拉手风琴的卖艺者闭着眼，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坐在喷泉边上演奏，满脸雀斑的他演奏着黑夜女神教会弥撒时候经常演奏的《圣母颂》。

    随着《圣母颂》的响起，手风琴卖艺者身边的提琴手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跟着他的同伴，一起演奏《圣母颂》。

    那些原本被cao纵的人们，纷纷机械地转身或转头看向“他”，张开黑洞洞的嘴：

    “古老的黑暗领主，散播厄难与恐惧的女皇，请您宽恕他的罪过；

    神圣的红月啊！罪人在您的注视下陷入永眠；

    静谧的黑夜啊！罪孽在您的伟力下获得净化；

    崇高的星空啊！纯洁者的魂灵升入您的天国；

    仁慈的隐秘之母，伟大的安眠和寂静领主，请您宽恕他的罪过。”

    克莱恩注意到那些人们的脚下的影子和人们的动作完全不一致，那些影子“活了”！他们的影子有的挥舞着双臂，像是在指挥，有的做出演奏乐器的模样，有的站的笔直，有的自然地摇晃着。

    克莱恩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和那个演奏手风琴的长着雀斑的卖艺者的影子相互交织后，他的影子回到他的脚下，一动也不动。而拉着手风琴的卖艺者，他的影子像是某种软泥似得物质，沿着他的脚，他的小腿逐渐向上攀去，直到影子和人完全重合，最后影子渗入卖艺者的身体内，消失无踪。

    那个拉着手风琴的卖艺者，金红色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下一秒，他睁开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并没有聚焦，茫然地看向“他”的方向。

    “他”那些无数的附肢咔擦咔擦地缩回了体内，包括背后那对畸形的翅翼。

    “他”诚惶诚恐地跪倒，匍匐在地，少了大半部分的脸贴在圆形石板上。

    “他”在颤抖。

    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脑袋在手风琴卖艺者的注视下逐渐的消失，最后恢复到最开始只剩下下颚的模样。

    手风琴卖艺者浅蓝色的双眼艰涩地转动，望向“他”，浅蓝色的眼睛似乎蕴藏着无数颗蓝超巨星的生成和爆炸，有些蓝超巨星笼罩在膨胀的气壳内，亮度不断地规律变化；每一秒都有新的星体生成，新的星体燃烧殆尽走向终点，塌陷成致密天体。

    一个稀薄的浅色阴影笼罩这些星体，像是包容它们，又像是在吞噬。

    那只是一片阴影，但却有一种无数生物蕴藏在其中，它们紧紧透过阴影，紧盯着“他”和他的感觉。

    ‘再叫那个名字，宰了你哟。’

    莫名地，克莱恩看懂了那片阴影想传达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出痛苦的尖啸声。“他”身下的影子里探出数十双无色半透明、极具胶质感的人手，攀附在“他”的身上；胶质感的半透明手臂上又再次生长出小一号的胶质感人手，层层叠叠地紧紧抓住“他”。

    随着胶质感的人手数量不断增多，“他”的身形越来越小。

    恶心，想吐，头昏眼花，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感，让克莱恩有冲入那团手臂里面，进行破坏的欲望；心脏好像被那些揪住了那样，一抽抽地疼痛放射到肩膀；其他内脏也没好到哪里去，均在疼痛下不断地叫嚣罢工，或者是乞求着救助，肺部像是吸入了恶臭又粘稠的有毒液体那样，肺部火辣辣的疼痛，乃至呼吸道也像是被火焰灼烧过那样。

    那团人手包裹形成的圆球蠕动地越来越慢，到后面失去了动静，意味着“他”已经被控制住。

    手风琴卖艺者闭上眼睛，脸上神经质的笑容消退，恢复一脸呆滞。

    咔——啪擦——

    他脸部的皮肤，带着黄色的脂肪层，像是裂开的墙皮那样龟裂，掉落，露出纹理漂亮的红色面部肌rou，新鲜健康的肌rou正在规律的颤动着。

    咔哒——咔哒——

    齿轮咬合、轴承艰涩转动的声音。

    手风琴卖艺者脸部的肌rou逐渐僵硬，面部肌rou群固化成一块块，这让他看上去像是《死寂》里面的木质人偶比利。

    啪嗒。

    手风琴卖艺者和他的手风琴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倒下时和地上的圆形石砖相碰，发出微沉闷的实木声音——他已经完全变成一具木偶了。

    “呼——这可真是，惊险...”

    克莱恩的队友们恢复了他们的行动能力和说话能力。

    “你似乎有一种...吸引事件的特殊体质。”

    伦纳德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过来，他在木偶身边蹲下，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那个怪物的目标是你？你觉得这跟你之前碰到的事件有关么？”

    “队长之前说过我可能被猫头鹰们盯上了。”克莱恩苦笑道。

    不是吸引，而是麻烦自动上门。

    没看见他刚才差一点就被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给杀掉了吗？他有预感，如果被那根像是花瓣一样的舌头扎上一下，他可能会被“他”吞噬到只剩下一副薄薄的躯壳，他的灵魂、血rou和骨骼会彻底的化作“他”的一部分。

    “你猜，有什么方法能让人变成人偶？”

    “也许是，某种神奇物品？”

    那双绿眼睛饱含深意地和他的双眼对视，那双眼的主人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事。

    克莱恩看了那团没有任何动静的胶质状人手团一眼，小跑着向邓恩的方向而去，后者正扶着树干站起身。

    “克莱恩，你去看看科恩黎和西迦。你要留意，我担心他们和那些受害人一样被污染了。”

    “那个怎么处理？”克莱恩看向那团胶状人手团和伦纳德正在研究的人偶。

    “人偶我会让赫克杨·霍拉执事带走，他会想办法处理。”

    邓恩灰色的眼睛转向胶质状人手团。

    “那个人，认识你？”

    “他好像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没见过他啊。”

    在今天之前，他确实是没见过，只是阅读过“他”的日记，和“他”的兄妹一起生活，和“他”的师长们书信交流。这也难怪“他”会将自己作为目标。

    原主，克莱恩·莫雷蒂。

    邓恩点了点头，看上去相信了克莱恩的说法。

    “这次事件我们需要写一份特别说明给圣堂，死了太多人了。”

    克莱恩看着那具人偶，又看看那个被胶质状人手团紧紧缠绕住的“他”。

    那具人偶，原本是个活生生的、但是被”他“控制住的人。在他默念7次“深渊之子”的名讳后，发生了变异。最先发生变异的就是他的影子！和其他被控制的人的影子！

    影子...

    “深渊之子”又被叫做暗影之主，这是否和这个有所关联？祂真的出手了？

    “‘他’应该是那位‘深渊之子’的信徒。我之前在占卜中‘看’到他不断地在歌颂那位...”

    克莱恩反复斟酌用语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发生在廷根，那么，也许和猫头鹰们没什么关系...”

    邓恩顿了顿，想了下。

    “我们教会和猫头鹰们有默契，霍拉执事是我们和猫头鹰沟通的唯一联络人，他会处理这些事。”

    “所以这就是我们将‘深渊之子’定义为异神而不是邪神的原因吗？”

    但是这位“深渊之子”和信徒们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祂和他们的行为完全是破坏秩序，制造混乱，并伴随着血腥和杀戮...完完全全的邪神作派！

    “是的...更多的原因不是我们有权限知道的事，起码要到序列5以上才有资格接触这些。”

    邓恩走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弗莱，弗莱已经忍着痛将子弹挖出来了。

    但既然那位放纵‘他’在廷根制造了这么多血案，为何又会主动制止“他”？

    是因为两个神祗之间的“默契”，还是应了“他”所说的偏爱？

    嗯...被一个邪恶存在偏爱并随时关注着，可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克莱恩开启灵视...科恩黎和西迦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看上去是睡着了。

    他将两人摇醒。

    “恩...克莱恩？”“...你应该再给我几分钟，我的书已经首日销量破千，我成为了大文豪。”这是一脸不悦地西迦。

    科恩黎倒是感激地朝着克莱恩颔首。

    “谢天谢地，我们只是做了个梦...你知道的，梦都是反的。”

    “你梦到什么？结婚？”

    西迦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刚睡醒的她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哈哈，毕竟只是个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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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雀花街177号二楼，菲尼亚斯书屋。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护着母狼家的小崽子们...没想到你竟然收手了。”

    “呵呵，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让克莱恩出事。”

    阿兹克关上窗户，将手上的书本放回书柜上。

    离他最近的书柜上，盘腿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有一头柔软蓬松的金发，浅蓝色的眼睛，圆圆的、有双下巴的脸蛋，他的脸颊上有较多的雀斑。年轻人穿着皱巴巴的亚麻衬衫和深红色长裤，背上背着最常见的六角手风琴。

    年轻人赫然和刚才那位在黄金广场，救下克莱恩的手风琴卖艺人长得一模一样。

    年轻人看了笑呵呵地拿起另一本书的阿兹克一眼，摊了摊手，双脚垂下，小幅度地前后晃动，脚后跟将书柜背面的木板踢的咚咚响。

    “你现在又是用着谁的身份？”

    阿兹克将选好的书放在一张木桌上，挨着黄金广场发生动乱前挑选的那本介绍鲁恩王国背面历史的书籍。

    “厄尼斯特·霍拉，黑夜教会执事赫克杨·霍拉的堂弟。”

    “真期待那个小家伙看到厄尼斯特人偶时候的表情，那一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