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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笔直地盯着黑色的奶锅。奶锅是邹鸣不久前新买的,锅体晶亮,看得出材质出众。但此时,小火烧开的牛奶正一波接一波从它的边缘溢出,带着黏稠的奶皮,将锅体覆盖得一塌糊涂。空气里渐渐弥漫起烧糊的气味,还有液体流动的声响。在奶锅彻底被烧干之前,她才猛地回过神,左手惊慌失措地关掉火,右手紧紧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眼中的木然被恐惧取代,瞳仁深处明明应该倒映出吧台边的灯光,却漆黑得如夜色一般。在咖啡馆点的热牛奶她只喝了一口,虽然是上好的鲜牛奶,却不够甜。她喝不惯不加糖的牛奶,只得回家自己煮。可是,就在刚才,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那个目光锐利的警察面前,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不习惯吃宵夜……居然说了这样的话!那个问题明明那么突兀,自己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动作,可心跳仍旧没有平复下去。几分钟后,她转过身,脚步虚浮地朝楼上走去。邹鸣不在,这栋房子就像死了一般。她站在邹鸣的卧室门口,抬手推开门,呆立片刻,突然将所有灯都打开,疯了一般地在柜子、抽屉里翻找。几天前,她已经将这间卧室以外的房间翻了个遍,可是仍然找不到那个东西。没有那个东西,自己要怎么让可怜的女孩解脱?这个世界对女孩糟糕透顶,它配不上她们的美好!这间卧室是最后的希望了。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东西会出现在邹鸣的卧室里。第94章镜像(28)重案组几乎没有走得开的人了,个个肩上都扛着任务。花崇只好去法医科“抓壮丁”,逮住徐戡和自己一起去羡城。“二娃真不像你和柳至秦的狗。”徐戡一边开车一边说:“也不像德牧。胆子小得跟针眼一样,被我家那几只一吓,就夹着尾巴‘逃命’。”“你上次不说它过得挺好的吗?”花崇正拿着手机和曲值发信息,闻言抬起头,“结果被你家那群欺负了?”“是过得挺好啊,不愁吃不愁喝,就是胆子太小了,给人一种老被欺负的假象。”徐戡笑:“其实也没有真的被欺负。我家那几只是什么品种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欺负大德牧?”花崇只听了前半截,有些在意徐戡所说的“被欺负的假象”。在一些特定场合,有人嚣张跋扈,有人弱小可怜,那旁观者大多会认为,弱小可怜的那个会被欺负。但事实究竟是怎样,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等忙完这几件案子,我就把二娃给你送回去。”徐戡又说:“你救了它,它最喜欢的是你。上次我给你打电话,它像知道电话那头是你似的,一直守在我旁边,特兴奋特激动,蹦蹦跳跳的。后来我都挂掉电话了,它还在原地转圈。”“嗯。”花崇点点头,“这阵子麻烦你了。”徐戡笑,“客气。”连接羡城和洛城的是一条近几年才修好的高速公路,路况极好,畅通无阻,不短的路程只开了不到两个小时,连服务站都不用去。下了高速之后,徐戡直接往城北的殡仪馆开去。十年前,刘旭晨的遗体在那里被火化,骨灰仅能存放三个月,之后去了哪里?花崇看着一闪而过的街景,眉心习惯性地微蹙起来。目前查不到邹鸣到羡城的记录,但如果自己与柳至秦的推测没有错,邹鸣一定多次来到羡城,亲自去过“知识城”,也到过殡仪馆。最有可能查到邹鸣踪迹的地方是殡仪馆。殡仪馆门外排着一条长长的车龙。城北是整个羡城最不发达的地方,处处都冷清萧条,但占地不大的殡仪馆却天天热闹非凡,比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中心“人气”还高。因为它差不多是所有人的归宿。里面的车不出来,外面的车就开不进去。花崇不想耽误时间,让徐戡找地方停车,自己下车步行。徐戡却反常地说:“你先别走,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就停好。”花崇略感不解。徐戡解释道:“你走了,我就得独自进去找你。我不习惯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走来走去。”“你一个法医,还怵殡仪馆?”花崇顿觉听到了笑话。“倒不是怵,就是想着心里不舒服。”徐戡很快停好车,“我们这些当法医的,从业之始就被前辈告诫——尊重逝者,尊重遗体。我不怕看到尸体,也不怕碰触尸体,接触那些死状不堪的人是我的职责。前些年,我去殡仪馆的次数比较多,经常看到一些殡葬师将敛尸袋扔来甩去,就像丢快递似的。那些敛尸袋里装的是逝去不久的人啊……”徐戡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做法。你看,规模小一些的城市,一共就只有一个殡仪馆,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他们一年到头要烧数不清的尸体,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工作,烧到后来,都麻木了,哪里还顾得上‘轻拿轻放’?也就我矫情,看着心里难受。”花崇抿了抿唇,呼吸间全是纸钱、香烛的熏人气味。“你见过火化过程吗?”徐戡无奈地摇摇头:“挺残忍的,而且目睹这一过程的都是逝者的至亲——被推车送进锅炉房之前,躺在棺材里的还是完整的人,像睡着了一样。一个小时后,锅炉房的门打开,推车退出,留在上面的就只剩下一堆骨灰,和一些没有彻底烧成灰的骨头,头骨是最大的一块。为了将骨灰、骨头都装进骨灰盒,殡葬师会当着逝者至亲的面,用锤子把头骨敲碎。那个过程,想一想我都觉得不舒服。”花崇在徐戡肩上拍了拍。都说医者仁心,法医也是医生,只不过他们面对的是无法被救活的人。大约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们中有的人的心,比救死扶伤的医生更加纤细。徐戡笑了笑,“我其实挺久没有到过殡仪馆了,让你见笑了。”“抱歉。”花崇说。“没有的事。”徐戡道:“我也是刑警,陪重案组的老大执行公务是职责所在。”花崇不再多说,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朝被青山苍松环绕的“长安堂”走去。??在“长安堂”管理骨灰的是几名四五十岁的人,没穿工作服,看上去不太像专业的殡葬人员。暂放骨灰的架子简陋老旧,很多格子的玻璃都碎了,里面挂着一层蛛网,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