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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吧,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大理寺深狱的囚室之中,景语长身玉立,一身儒雅的翩然气度,正站在囚室中央,俯瞰着被铁链拴在墙脚的纪纲。 他的眼神带笑,仿佛是温柔的,瞳孔深处却是掩不住的憎恨火焰,“纪大人,你的好日子也到了——喝完你面前这碗酒,你也该上路了。” 夕阳的几道余晖照着墙角处的身影,虽然被镣铐所制,只能坐在地上,纪纲的面容仍然平静无波。 “你就是薛语?” 他点了点头,评价道:“后生可畏。” 这么四个字言简意赅,更显得闲逸冷静。 景语眼中厉芒一闪,“死到临头,你倒是没有失态!” “若是你跟我一样,年少时见过太多战场厮杀,中年后双手染满鲜血,你也会觉得,死不过是一件再轻易、再平常不过的事。” “装腔作势!你大概还在等你那帮锦衣卫的忠心手下和贴心爱徒来救你吧?” 景语冷然一声轻笑。拿起手中的密旨朝他一晒,顿时卷轴向下滚落,露出朱笔淋漓狰狞的杀令。“这是圣上亲笔,你已经绝无生理!” 纪纲轻声一叹,“从我作为圣上的鹰犬和爪牙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善终,活到此时,已经不算短寿了。” 他微微抬眼看向眼前钟灵毓秀的青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你一手组建的东厂,都只是皇帝手中的刀。染了太多血腥变得迟钝,就终归要被弃,我今日的下场,未必不是你明日的归宿。” 景语看着他。眼中的憎恶怒火,渐渐的,化为诡秘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出声,在空荡荡的囚室之中嗡嗡回响,“你说的都对,我每一字、每一句都非常赞成!” 夕阳映照下,他唇边那抹笑意显得分外妖异狂然,“可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今天。让你踏上死路的,不是你的那位圣上,而是我!” 他凑近纪纲。低声而温柔的说道:“我不叫做薛语,我真正的姓氏,是景。” “景?难道是……” “是,你没猜错。景清是我最尊敬的父亲,我就是他的遗孤。可是有一件事从来没人知道,我母亲是怀着身孕嫁过来的。” 纪纲皱眉微微惊讶。下一刻,那个春风浅笑的青年口中。却说出另一句让他彻底变色的话来——“我母亲姓耿,济南府临邑县人,先前的夫家,正是临邑当地的大族,纪家。” 晴天霹雳、斧钺加身也无法形容纪纲此时的心情——那是一种震惊到极点的不敢置信! “你,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冷静淡然,在这一刻终于土崩瓦解。 景语轻笑着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极为有趣的事物,眼中的怒火渐渐收缩、凝聚为一种甜美、残忍的讥诮,“听到这话,纪大人,你的脸色大变真是有趣,是想到了什么吗?” “你,你真的是耿氏的……?” 纪纲微微喘息,此时竟然也没有勇气问出最后几个字。 景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残忍而快意的光芒变得更盛,“没错,我母亲耿氏,就是你的原配、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 纪纲的眼中,光芒显得奇异而颤抖,幽幽看向眼前这个青年,心中那个念头终于被他证实,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怎么会……” “你大概以为,耿氏早就在战乱中死了,或者是改嫁了吧?” 景语冰冷而刻毒的眼神盯着他,无情的揭露那不为人知的过往,“当年你聪明干练,通文墨又善骑射,算得上文武双全,但你考上生员后,却因为口出离经叛道之言,当众跟学官闹翻,从此被革黜了功名。” “这也罢了,你却更加不忿,甚至暗中写下些大逆不道的文章来褒贬时政,结果被人公诸于众,连知县都要拿你问罪,于是你连夜逃走,决定远走他乡去谋一番事业。” 纪纲垂下眼眸,沉声道:“那时我心高气傲,言行没有思虑妥当,族里也有人陷害,为了谋夺我那份族田,就把我私下写的文章偷出去公开。” “无论怎样,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远走他乡,却留下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景语嗓音中满是怨毒,纪纲凝视着他的五官,却是越看越像,他急切反驳道:“我把家里大半银子都留给了她,还写下书信为证,让她去官府办了和离手续改嫁!” “哼,你也知道族里那群不是好人,你自己倒是一逃了之,我母亲纤纤弱女,哪里是那些豺狼虎豹的对手,被他们夺走了所有田地家产不说,还说她怀的是野种,要把她装笼沉潭!” 景语冷笑道:“我母亲连夜踉跄着逃到县外荒野,险些冻死在那,终于被及时赶到的父亲所救!” 显然,他口中说的父亲,只有景语一人不作他想。 说起景语,他眼中闪过激动和濡慕的光彩,“我父亲自小父母双亡,在姥姥家长大,因为家贫只能出门求学,曾经拜在一个乡村塾师的门下读书,老师对他关爱有加,这位老师正是姓耿,他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就是我母亲!” “老师早就故去了,父亲以耿姓义子的身份替他办了丧事,守了三年丧期,正要回陕西老家,却听闻远嫁的师妹夫家出事了,他匆匆赶来,却正好撞见师妹在郊外险些丧命!” “为了报答师恩,也为了保护师妹和未出世的我,父亲决定迎娶我母亲,我出生后,他将我们带回陕西老家上了宗谱,随后母亲不幸身故,他带着我又赴了几年外任再回到京城,那时候我已经是六七岁了,再没有人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亏欠 纪纲听完这些,终于明白了一切,眼中异彩连闪,喃喃道:“原来是景清将你抚养长大……” “若是没有他,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景语谈起景清,满心里都是仰慕崇敬,“阿爹对我视同己出,他文思敏捷,才学凌绝当世,平时虽然政务繁忙,却每日不忘对我谆谆教导,关切备至…… 说到这,他几乎陷入了过往的温馨回忆,“小时候家里清贫,母亲又不在了,他为了给我找些好吃的,他甚至每日去河边钓鱼熬汤给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也偷偷去河边,却不小心掉了进去,他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下去救我,自己却险些溺死……” 他嗓音渐渐低沉,随即醒过神来,恢复了那般冰冷的神情,看向了纪纲,“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