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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却是隐含威胁——张公公面上怒意上涌,却终究还是开口了,“奴婢以前做的活计可多了,先是做外殿的执扫粗使,大风雪天还得洒扫擦地,后来又调去茶房,再后来总管太监见我机灵,就让我去御前伺候。” 广晟脚步匆匆,一言不发离去,身后张公公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隐觉不妥,终究还是急急跟上了。 外殿宫阙分外三座,台阶廊道对称而曲折,蜿蜒向外显得庄严雄伟,广晟沿途仔细观看,身后不远处跟着满心疑云的张公公,看到有宫女太监围观,立刻毫不留情的驱赶。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日头渐渐西坠,广晟却是一无所获——他连茶房的壁炉都撬开看了,完全没有看到那个图案。 那么大一团的图案,怎么会找不到呢! 每日宫中来往众多,怎么会都视而不见呢? 他心中疑窦更深,却不见烦躁,反而心思更加冷静缜密。 夕阳渐渐染红天边。金色余晖照耀了整座云台,张公公上前来,低声劝说道:“已经酉时了。朝房再过一会就要关闭,大人您也不便久留……” 广晟点了点头,沿着云台的阶梯缓缓走下,脑海里却仍然在不停思索,他的眼神无意中瞥见一片金光粼粼,凝神看时,却是甬道两旁放置的几口鎏金大铜缸! 这种大缸有一人半高。又被称之为“吉祥缸”、“太平缸”,通常设置在殿前两列。因此又被称之为“门海”,寓意“以水克火”,借此祈望皇宫大内不要发生火灾。 这些大缸由十几个内侍专门负责管理,每天从井内取水。一担一担把缸打满。冬天还要在缸口上加盖,外层包上一层棉外套,甚至要点燃炭火,昼夜不熄保持水面不冻。 他心头一震,凝神看着这四只大缸,突然灵光充满脑海,下一刻,他疯魔一般跑到大缸旁边,不顾张公公的呼喊阻拦。他抓来一架矮梯爬了上去,把头伸过缸的边沿,看向里面—— 水波粼粼。夕阳晚霞下漾起点点光斑,而透过无波平静的水面,他看到了缸内底部的图案—— 一个完整的圆型图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像分列四方,云纹古朴厚重。 他拿出怀里的纸片,终于对上了图案的一角。 一切都明白了! 那具伪装成红笺的尸体。是被丢在某一口大缸中浸泡了许久,由于每日只会有挑水的内侍例行爬上来。所以整整一天之中,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觉! 尸体就是这样被丢入、蜷缩在底部,由于上方石炭圈的压力,脚跟靠在缸底,这才印下了那个模糊的压痕。 广晟目光幽闪,突然一把抓住张公公,追问道:“这样的大缸一共有多少口?” “三百多口。” 这个回答简直让人绝望——三百多口的大缸,要查到那一天才有头绪? 幸好张公公还有下文,“虽然有三百多口,但这种精铜鎏金的实在不多,只有三十多口,其余都是青石大缸和铁铸的。” 广晟松下一口气,随即却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一口一口带我去看!” “这,宫门都快要下钥了。” 张公公劝阻,却听广晟冷笑一身,低声道:“如果拖过一晚,贼人湮灭了证据,这个罪责我们锦衣卫可承担不起,公公深受皇恩,其中分寸一定会斟酌。” 张公公只能满口答应,广晟让他集中了几十个小太监,去三十多口缸前放光了水,用印泥在纸上拓了底部图案,一一拿来对比。 四处传来奔跑和忙乱声,在这逐渐暗走静谧的天光下,显得分外怪异。 不远处的墩台高处,朱棣一身细布葛袍,灰白头发用白玉簪随意一束,静静看着这一幕。 “皇上,如此扰乱宫廷实在不成体统,要不要去让他们停下?” 身畔传来新任的东厂督主安素的恭敬嗓音,朱棣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这孩子虽然鲁莽,但终究是忠勇果敢,勤于任事。” 这话听在安素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他浑身出汗,慌忙点头,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体统,难道大于朕的安危性命,大于朕想要查的要案?” 这一句更让安素惶恐不安,正要谢罪,却听朱棣冷哼一声:“你出去这半个月,声势倒是很大,满京城都知道多了个东厂,满朝文武都尊你一声厂公,倒是挺威风啊!” 他话锋一转,看向安素的目光宛如冷电利剑,“可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案子有什么进展,金兰会的贼人到底抓住了几个?” 安素吓得抖成了筛糠,咕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急切分辩道:“是奴婢做事不力,没给皇爷长脸,实在是罪该万死……” “好了,你起来吧,好好去看看人家沈指挥使是怎么做的,也照样学学。” 朱棣的一声吩咐,安素如蒙大赦,心中虽然把广晟恨之入骨,面上却唯唯答应,急匆匆退下去了。 朱棣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众人的忙碌,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朕的眼光,终究不如惟仁啊!他看中的后生晚辈,资质确实不错。” 张公公此时已经跑回来禀过,此时他拿了一件外袍替朱棣披上,轻声劝道:“皇爷恕奴婢插句嘴——安伴伴虽然才干平庸,但胜在忠心啊,非那些外朝文武可比。” “你说得倒也对,这世上的鹰犬,听话才是第一,何必要他们英明神武呢,这不是抢了文臣武将的饭碗吗?” 朱棣嗤笑一声,却见底下有好些小太监纷纷向广晟禀报,似乎结果已经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章 南苑 “这小子目前看来也算忠心——他跟家中父母亲长都是不睦,除了忠心事君,只怕也没第二条路走了。” “就怕他学了自家师傅……” 张公公不知是在替皇帝分忧,还是在替广晟上眼药。 朱棣突然淡淡瞥了他一眼,“听说你跟他父沈源颇有交情?” 张公公也吓得魂飞天外,慌忙跪地,“皇爷明鉴,奴婢跟沈大人以前在燕王府潜邸时,经常共事也算熟识,但奴婢知道勾结外臣是死罪,绝不敢犯!” “只是说笑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惊慌,起来吧。” 朱棣似乎并不在意,张公公一头一脸的冷汗,却是不敢擦,只是跟朱棣一起看着下面的动静,再也不敢多言。 广晟接过各张拓印,跟自己手中的比对后,眯起眼端详着细微的差别。 即使是同一批烧铸的大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