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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各表(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各表(今)



    萧青又在山下等了三日,却依旧不见顾采真联系他。

    以前,他从不会在此滞留如此之久,即便有合适的理由掩饰,他也不由担心,若是让母亲察觉了他的异常动向而有所关注,日后倒是不便行事。

    可一想到之前见了一面的顾采真就在归元城自牧峰上,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又难以放心。

    虽然他只交代手下密切关注花正骁和对方要收集的消息,但从这几日呈上来的和花正骁相关线报中,他还是意外窥得了有关作为师妹的顾采真的些许事情。

    大约一个月前,她与好友下山历练遇险,受伤后被赶到的师兄花正骁接回山上。可能是因伤情紧急复杂,露华峰的紫玉仙子郁紫兰亦受季芹藻之邀为其诊治,时至今日,顾采真也还在养伤治伤。

    虽然线报中没有查出顾采真受的是什么伤,但萧青知道好友瑶光君本就擅长岐黄之术,如果他一个人都不能解决还要请郁紫兰出手,那少女的伤势就的确对得上消息里疑似“紧急复杂”的四个字。

    而从未在夜市里寻买过消息的花正骁,又突然下山,并且让亲信小厮直接负责重金悬赏能解决迷魂掌和巫毒的方子及药材。

    此二事出现的先后时机非常接近,单用凑巧实难解释,说不定,顾采真受的伤就是迷魂掌与巫毒,并且很棘手,归元城一时无人能解,花正骁这才想找寻外援。

    若的确是他推测的这般,她又为何要带着伤独自一人悄然下山,就为了以物易物地拿到一些不常见的流萤石?

    流萤石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千年灵石,也是制作高阶灵宝的原材料之一。她拜季芹藻为师还不到一年,一看就尚未筑基,即便有兴趣往锻造灵宝的方向发展,以她现在的修为,只怕最低级的灵石都无法炼化,又怎么会用得到流萤石?

    他不由想起八日之前的那个夜晚,少女就那么形单影只地坐在人来人往的晚间集市一侧,戴着一张制作精妙的人皮面具,用一副平凡暗淡的五官掩住出众的样貌,偶尔会和停留在摊前的人交谈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在摊位上闭目养神,那不光是因为夜间未寝的困倦,也有受伤未愈的虚弱吧。

    亥时刚到,手下呈上今日新得的消息,也的确应验了他的猜测——花正骁发出的悬赏,确实为的是师妹顾采真久治不愈的伤。

    她那晚身上果然带着伤,还是那么棘手难缠的伤,也许说话行走间都在疼。

    萧青心底升起些许疼惜,这情绪来得遥远而陌生,上一次他觉得这般不忍,还是与小小的女孩隔帘而卧进行换血时,听她虚弱至极地说,“太疼了。”

    也许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受到的疼痛,某人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九岁那年因为把唯一的镇痛灵丹偷偷喂给顾采真吃下,以至于自身在接受心头血的注入时疼得几度昏死的事情;更像是压根没想起来,在通过换血开启了萧氏族内秘境并进入试炼后,同样还只是孩童的他一身青衣被自身鲜血染得近乎鸦色,浑身上下的伤口不计其数,甚至从秘境走出来时已然神智不清全靠意志支撑,对周遭靠近他的一切人与物均持警戒格杀的状态,一时间十数个成年护卫不得近身,直到他自己力竭昏倒。

    萧青拿出那片曾经“护送”顾采真返回归元城的树叶,叶片柔软,翠绿依旧,宛如刚从枝头摘下的一般。修长的手指轻捻翠叶,窗外万籁俱寂,唯有洒进来的月光将他的半张俊颜照得越发冷若冰霜。

    他面无表情地想,又是受伤之后才被接回,又是偷跑下山也无人察觉,果然,她在归元城并没有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在想通受了迷魂掌和巫毒之伤的人可能是顾采真后,就立即下令全力寻找花正骁所需的消息,此时附在新线报后的一沓,便是些经过筛选的讯息,既有神乎其神的传说,也有正儿八经的药方。

    他是木灵根,在医药方面天上比旁人多一份敏锐,只见他垂头看了一盏茶的光景,便从中选出一份方子,逐字逐句细细研究起上面提到的药材……

    月光似纱,万物朦胧,此时此刻,同样思绪万千的,还有静坐于青华池边水榭的玉衡泽世池润。

    连续八日,他未曾离开离开摘星峰半步。师兄季芹藻传音询问,他只说自己需要清修,处于半闭关的状态,暂不外出。

    这样的情况放在自家师弟身上很常见,季芹藻便也没再多想,加上今日又收到池润的传音,提到其会于明夜转换成少年形态,就更加不疑有他了。

    然而,实际上池润的这八日过得非常糟心。

    他试过了各种办法,依旧算不出花正骁的姻缘,也算不出兰因絮果的所在,他心里明白,这其实不是方式或者能力的问题,而是“不该”被算出来。

    上一个“不该”被算出来的,往细了说,是季芹藻的轮回生死劫,往大了说,是世间浩劫的一点转机。

    可为何花正骁的姻缘与兰因絮果这两味药材,也会被天道划归到“不该”成算的一列?

    是因为兰因絮果牵扯到顾采真,姻缘又乃是花正骁的人生大事,而这两人均与季芹藻有着极深极亲近的师徒羁绊,季芹藻的轮回生死劫再和世运衰退颓败息息相关,于是因果循环,一环扣一环,这才导致他什么都算不出来?

    罗列出这些已知的条件,再得到这样的结论,从道理和命理上都可说得通,但池润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想的不对。

    可如何才是想的对了,如何又才能算得通了,他根本不知。

    身为卜算灵修中一骑绝尘的佼佼者,池润比任何人都知道天地宇宙之浩渺,未知远远大于已知,但这并不能减少他如今的焦躁。

    幸而,师兄季芹藻虽然关心他的近况,却并不曾催促这两件事的进展,他好歹暂时瞒住了,未曾叫对方跟着担心。

    但他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先前,为了顾采真的伤,师兄竟几次做到不顾礼法的那一步,内心的忧急可见一斑。花正骁的姻缘可以放在一旁,但兰因絮果一事,他还须尽快拿出个章程结果来,不可能这样一直拖着,连个说法也无。

    以上,只是叫池润心烦的事情之一。

    这些天,虽然他克制住自己,不再多加关注顾采真的动向,但自身对她的感应不受他控制,即便能够让自己不主动去探知她的情况,可一旦她那边有些感应传来,他根本无法屏蔽和无视,所以还是会被动地感同身受。

    就他所感应到的,她便有三个夜晚是外出了的,只是因为距离一远,他失去了感应,又没用追踪咒去探查,所以并不知晓她是又去到哪个荒山野岭挖草寻石,还是又与花正骁一起下山去了城镇上的夜市。而他也非时时刻刻与她保持感应,她那边如若不曾有所传递,他这厢就无从得知,所以也许她根本晚晚夜行也不无可能。

    而就是在这八日里,他也逐渐认清一件事,只要来自顾采真的感应不彻底断绝,他就做不到心神半点不受其影响。

    以上,乃是叫池润心烦的事情之二。

    但纵使玉衡泽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兼明阴阳八卦,亦懂奇门遁甲,他也根本料不到,比起上述心烦一二,还有令他更加意乱的其三,正在今夜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