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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觅得一刻清闲,伊藤泉一郎靠在流穗长垂的餐桌旁,缓缓啜饮着手中那始终未及动一口的鸡尾酒。 那张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滑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心绪。身后石柱上的挂灯发出昏黄的晕光,与顶上大亮的耀芒相互交错,模糊的光影在他周遭创造出一个彷佛被切割开的独特空间,异样的张力正不断扩散着,那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压迫感。 清脆的靴声回荡着,逐渐地接近。 那与自己质似的锋利气势,伊藤很熟悉。他抬首望向来者。 同样稳挺的军服,白亮的手套,一丝不茍的洁净装扮,绺长的发平整地往脑后梳齐,男人完美的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缺陷,而极度洁癖的他也绝对无法容忍缺陷的存在。 那张被许多人夸具日本古典色的端整脸容上,一如往常,淡色的薄唇紧抿着,显示出主人刚毅坚定的性格,那双总是威凛有神的细长眼眸,现在正看着他。来人是森武司,他的帝大同窗。 两人一阵相对,隐然的暖意出现在向来刚硬的眼底,森微微扬起嘴角。 “泉,”顿了顿,“你回来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对方致意。 “恭贺你升为将官。” “谢谢。” 波澜不起的眼底轻轻瞬动了下。伊藤回应着他的敬酒。 一阵自然的沉默后,带着社交性质的淡然,那双冷机质的目光缓缓移向身旁的森。 “听说你前日升了省内官房的副官?” 森回看他,眼眸变得复杂许多。 “也不过还是个佐官罢了。” “是吗?” 不是关心,也没有讶异,那清冽的声调,只是单纯的静然。 森不甘心地看着那张冷艳的脸上一片淡漠。 总是这样,总是被漠视的自己。大学时代开始,他们的关系一直处在似友似敌的状态中,随着竞争机会的不断到来,那样漠不在乎的表情自己也不断看见。每每如此的时刻,怨恨着他的存在,痛恶自己的不如人。长久下来,那再真实也不过的心情竟酝酿成难以愈合的伤口。 对方的冷淡,遍及一切事物,可是他不能忍受在那冽然的眼中,优秀的自己被与愚鲁的他人同等看待,那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侮辱。但两人之间无止尽的竞争里,在乎的人似乎永远只有自己。 隐藏起那令人痛恶的现实心结,森问起目前支那的战况。 如梦似幻的宴厅里,那遥远国度的战争似乎变得异常不真实。 边酌饮醇液,两人长谈着,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何等亲近的朋友,何等密实的谊情。 聊到一个段落,森看着漠然如昔的对方。 “桩姬很想念你,时刻都问着你的讯息。”他的meimei,比在乎自己的生命还要在乎这个人。 听到未婚妻的音信,伊藤只敛了下眼,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 “如果你有空的话,出发前去看看她吧!” 他早已习惯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但他的meimei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了解那种全面性的自发冷漠。 “再说吧。”漠不关心的语调。 想劝说几句的森,正要发话的瞬间,大厅的某处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声音。厅内的众人一时停住,好奇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位大老正高声骂着。 “你这不成材的家伙!来干什么!?丢人现眼的吗?” “真是蠢材!看你这副邋遢样,成何体统!” 被骂的年轻男子一脸莫可奈何样,还颇似无辜地搔搔头发。 这个动作却惹得大老更加气愤,破口大骂声不绝于耳,清楚地回荡在变得寂静的宴厅里。 “又是那个家伙!” 森皱起眉头,以看废物的眼光望着那个男人。 不久,气极的大老被身旁的众人簇拥到别的房间去,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视于他人异样的眼光,朝着大厅的内侧走来。 随着男人的脚步越近,森脸上的嫌恶也跟着加深。 男人留着一头特异世俗的及肩长发,并随意地扎在身后,其中几绺还胡乱地落在胸前,在这正式非凡的场合里,他并没有穿大家习惯俗成的军礼服,而是穿着一身款式奇异的西服,那少了外套的吊带装,看起来有些狼狈。 特立独行的举止,总被视为大放厥词的言谈,我行我素的男人不知已让多少卫道之士骇然,纵然拥有雄厚的家族实力,但声名狼藉的他早已被社交界排拒于外。 再加上三年前那件不可告人的丑闻。 西园寺彻走到面前的瞬间,森的厌恶也到达了忍耐的顶点。 “泉,我先走了。” 刻意不看那个在他眼里比贱物还不如的男人,森向他的同侪轻轻点头。伊藤也礼貌地微一颔首。 正要走开的瞬间,那张讨厌的脸却围了上来。 “太没有礼貌了吧,学弟?要走也不跟学长打声招呼吗?”轻佻的笑容。 森怒目瞪他。 “哟?原来森家的家教是这样的?你引以为傲的礼节到哪里去了呢,学弟?”西园寺彻嘲讽似地扯起嘴角。 森的眼中射出火光,僵了会儿,他动作极为生硬地向对方微微鞠躬。 “学长,我有要事,想先离席。” 西园寺彻微笑地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感到尽兴之后,才轻哼了声。 离开的路上,森的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怒。 “真是百玩不厌。” 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西园寺彻对身旁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笑道,后者却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淡然。 “啧,真是个不解意的家伙,笑也不笑!我可是排除万难才来看你的耶!” 伊藤抬眼看他,清冷的眸中平静无波。 “好好好,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兴趣!” 摇头嘟囔着,西园寺彻动作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 “来,泉,祝你不断高升!而且每次都把那个做作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优雅地一转身,从桌上抄起酒杯,西园寺彻用力地敲击对方的杯缘,说完也不等对方响应,他自己就一口气喝干杯中的酒。 早已熟知对方的行径,伊藤只慢慢地饮着手里的酒。 不在乎别人投过来的诧蔑目光,西园寺彻大声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伊藤的反应如何,说到开心时他就自己放怀大笑。 边啜着酒液,伊藤静静地听着对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奇异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