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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已然只是会定期过来,然后把情况汇报给鹿瑶光。鹿瑶光也跟白上林商量过该怎么办,结论是,至少先别急着带走田钺,也别表现出太大的关注,毕竟,脾气暴躁这一点完全就是继承了白子虚,甚至在此基础之上更多了几分冷漠残忍的白未然,情急之下,搞不好会做出让所有人都承受不住的举动。 他给白已然偷偷开了一点缓和精神状况的效用温和的药,每次过去,就偷偷在水里溶解了给对方喝掉。可这并没有太大的功效,田钺还是老样子,以一种最诡异最危险的方式维持着平衡,像是踩着木板的大象,木板下压着的是气球,顶着气球的,是一根钢针。 气球居然还没有破裂,这也许是人类神经最后的一点韧性,但这点韧性,终究是有限的。 大约第五十天的时候,肖雨泽来了。蒋鸾铁定是跟他说过什么的,也提前打好了招呼,因为见到不能说话的田钺,那个男人并没有太大的激动情绪。把最后那点差点就表现出来的难过压下去之后,肖雨泽一如往常,陪他聊天,陪他看电视,安慰他,劝解他,就算田钺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他又能说什么呢?即便他可以。 他并不甘心身陷狼xue啊,他是想回到他的世界去的啊,他想念他的世俗,他的虚伪,想念那些时而需要撕破脸,时而又需要赔笑脸的日子,他知道那些日子很恶心,其实真的是很恶心的,可那是他的人生,他凭什么不能回到他的人生进程里去…… 卡在一个点上,无法超脱的滋味,原来是这样。从小就知道钻牛角尖这个词,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钻进了牛角尖。在最狭窄的空间里,你不能回头,亦无法转身,冥冥中有个力量还在后头推着你继续前行,继续走向某个极端。可前方早已无路可走,他眼前的不是未来,不是光亮,而是牛角顶部最狭窄的末端,是绝境,是窒息,是被挤压到皮开rou绽,粉身碎骨。 时间从不为谁止步。 第九十二天的时候,康樵来了。 那个男人瘦了,皮肤也没那么白嫩了,应该说,变得更像个标准的大男人,而不是温润细腻雌雄莫辨的模样。 他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小小的婴儿,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睁着眼,却看不到目光的流转。康樵坐在沙发上,把那小东西给有点不知所措中透着木然地站在那里的田钺看。 “我说过了,小狼崽生下来会给你看看,来啊,看看像不像我?他们都说长得更像我家那位,可我还是觉得眉眼绝对是随我的。来抱抱他,没关系的,小狼崽最初几个月没有视觉也没有嗅觉,你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把怀里的婴儿往前凑了凑,康樵试着让对方能有点本能的,接到自己臂弯的反应,但他失败了,多少有点失望,但还是稳住了心神,戴着口罩的男人靠在沙发背里,“……我听说你这样,其实,真的很不是滋味的。你很强,好多狼种都没有你这么强,可强者变成这个样子,更让人难过。因为强者太刚硬,反而容易折断……最开始,我希望你留下,顺从一点,就可以少受伤害。现在么,我反倒希望你离开了,因为这样留下真的是……唉……” 康樵不说话时,屋子里就是一片沉寂。 康樵打破这种沉寂时,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 他试着去说开心的话题,给他讲孩子出生前后的事情,给他讲剖腹产的体验,给他讲两个新爸爸手忙脚乱给孩子热牛奶磨米浆换尿片的过程,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那些一大家子人围着一个小家伙,只为争着去做头一个能把孩子逗笑的胜者的照片,那些素未谋面的,康樵的伴侣抱着孩子亲不够看不够的照片,那些笑得傻乎乎的,幸福的人们,幸福到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人已经太久未曾体会过幸福为何物一般的照片…… 田钺眉梢眼角动了动,但最终没有给他任何有意义的反应。 康樵离开前,告诉他,自己是白未然请来的,他原本计划是下个月再来,但白未然提前让他过来了。毕竟,这里是帝君的地盘,白家大宅,除了白家人,没有主子的邀请或命令,不会有任何人敢不请自来。 “我觉得他是担心你的。另外,我猜他只是……冷漠强硬惯了,太久了,忘了该怎么示好或者示弱。”康樵站在门口,抱着孩子,回头看他,“啊,对了,我刚才跟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下礼拜是你生日?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吧。” 生日? 快乐? …… …… …… 康樵走后的一个星期,田钺陷入了最后一个阶段的封闭。 他彻底把自己关起来了。 他从头脑时常空白,到身体不听使唤,到精神上完全陷入了黑暗。 黑暗在一点点变得更浓,更稠,更烈,好像混合了毒药与树胶的酒。 然后,终于,他的生日到了。 他的三十六岁生日。 一个大男人,三十六岁了,事业有成,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他应该在四十岁的时候结婚,娶个小他二十岁的绝代妖姬美娇娘。 他应该在五十岁前当上老总,传出各种绯闻,制造各种话题,活得像鹰一般,站在最高的树梢,甚至是崖头,俯视着那些在草窠里蹦跳的小小蚂蚱,那些蝼蚁之辈,那些失败者。 他应该在六十岁左右退休,带着妻子儿女,去海外定居,只是这个妻子,大约不会是那个已经半老的徐娘,他的新妻可能会小他四十岁,长得清如水,纯如玉。而他,固然年过花甲,但仍旧雄姿英发,他还是雷厉风行凶狠狡诈的田总,他只是退下来了,但他,仍旧是他,永远是他,永远是不会认输,生来为做胜者的他。 …… …… …… 那么,这个一脸木然,在生日当天,被打开了牢笼的门,带到后院的草地上,坐在水池边,看着难得碧蓝如洗的长空,在温热的光线里,投下身后静止的,长长的影子的,话也不会说的男人,又是谁呢…… 他又是谁呢? …… …… …… 这个本该度过虚伪虚荣虚情假意的一生,尽情享受自己的生活,也尽情毁掉别人的生活,让人恨之入骨,又难动分毫的男人,就在被囚禁的第九十八天,就在自己三十六岁生日的这天,才恍然惊觉,他所有的本该,都不存在了。 被毁掉的,是他自己的生活,他所有“本该”的“虚假”都真的成了虚的假的,成了泡影,唯有受困于他人,更被囚于自身,才是板上钉钉,雷打不动的现实与真实。 那天,他走进了心里那片黑暗的最深处。 走进了感知不到任何喜怒哀乐的情感的荒原。 他潜意识里隐约有另一个自己号称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