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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深一边偷看江栖鹤一边心想。 陆云深觉得自己应该安静地待一会儿,但与江栖鹤同处一室,光线昏暗迷离,除却呼吸声,耳旁就只剩下不太平稳的心跳。 只有他自己的,江栖鹤把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 躁动,不安,担心随时会被丢去。 就像记不清到底是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拎着淌血的剑冲到白衣少年面前,得到的却是一句告别。 回忆与现实交织重叠,陆云深渐渐抱住脑袋,在诡异的静谧中,用颤抖的声线开口。 “阿鹤,对不起。”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很悲伤啊。” “每次有人提起沈妄,你的表情就会变,你的眼神就会颤。分明……分明他依旧在你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我不想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沈妄从你心里挖出来。”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我想你看着我,我想你只看着我,只对我说话,只对我笑。” 声音很轻,丝丝缕缕的脆弱在幽暗中浮现,漆黑眼眸中闪动水光,像是被雨水浸润的深巷。 无数的情绪深藏其中,无数的情绪得不到发泄。 江栖鹤闭上眼翻身,发出细碎的声响,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才道:“休息吧。” * 一日一夜的路程,自从那句话后,江栖鹤没再搭理过陆云深,甚至连眼神都不曾落到他身上。 马车停稳在歇夜城门口,阿绿依言把钉在车门上的木板摘下,江栖鹤丢掉被子坐起身来,抓起白玉冠正欲束发,一直缩在角落跟条被抛弃的小狗似的陆云深忽然闪身过来,手搭上他膝盖,湿漉漉的眼睛里尽是讨好。 “阿鹤,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一边儿去。”江栖鹤冷淡地挥开他。 “阿鹤,我帮你梳头。”陆云深半分不动,手指攀上来,执住白玉冠另一头,“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一会儿去帮你买。” 陆云深认真地看着江栖鹤,见他许久不答,又道:“糖醋排骨和糖醋里脊好不好?” 江栖鹤差点就被这话逗笑了。 他发现其实他很难对陆云深生气,即使真的被惹怒,但只要这人露出小狼崽子似的表情就会心软。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他也控制不住。 江栖鹤看了陆云深半晌,敛下眸光的同时从这人手上夺回自己的发冠,三下两下束好,在车壁借力站起身来。 他们从江阳城出发时是下午,此刻亦是下午,不过歇夜城地处西南,多雾多雨,放眼望去,此刻各色的伞在街道上连片绽开,色彩斑斓仿若一片花海。 “阿鹤。”陆云深跟着走出马车,在江栖鹤身后为他撑开一把伞。 “你牵一匹马出来,剩下的找间客栈寄存着。”江栖鹤不理陆云深,转头对陈一道,“然后咱们往歇夜城西北出发,霧山就在那处。” 陈一看了陆云深一眼,驾着马车继续往城中走,因为马匹名贵,他只得往大的客栈挑去,并额外付钱请人看守。 回来时,江栖鹤与陆云深站在某个小摊前,白发少年低头,好奇打量货架上的面具。 歇夜城有种独特的习俗,无论男女,在成亲之前,都得用面具将脸遮起来。 是以行走在城中的半数人,面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陆云深盯着一块银白面具开始出神,江栖鹤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终于主动朝他搭话,“你很喜欢这个?买来戴上?反正入乡随俗嘛。” 第37章 千灯照夜(五) 第五章千灯照夜(五) 江栖鹤主动与陆云深说话, 陆云深自是高兴,连眼神都亮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接受江栖鹤的提议。 陆云深将视线从面具上移开,偏头看向身侧之人,口吻认真,“面具摘下之后,哪有再戴回去的道理?” “什么?”江栖鹤的眉梢极轻地扬了一下, 陆云深这话仿若擦破平静湖面的石子,留下圈圈涟漪,让人想视而不见都难, “听你的意思,你以前戴过面具,但后来又摘下了?你是歇夜城人?” “我——”陆云深漆黑双眸中透出几分迷茫,执着伞柄的手指缩紧, 骨关节泛出一丝白。 他睁大眼环顾四周,吊脚楼沿江而建, 长街小雨淅淅沥沥,枝头繁花纤尘不染,透亮水珠一滴接一滴从檐瓦落下,在廊下水凼中溅开, 反反复复浇湿青石板缝。 细风绵雨中传来某种特别的乐音,那是歇夜城独有的琴演奏而出,此琴以长短粗细不一的瓷片为弦,敲击奏响, 声音若高山流水,名为水琴。 花花绿绿的伞从身侧擦行而过,以半张面具覆住容颜的孩童们光着脚丫在树下嬉戏。 此处风气开放,衣着不似中原城市那般保守,短小紧身,露出手臂与脚踝。女孩儿们挽着手在街上穿行,放声大笑毫不忌讳。 陆云深不仅在心头问自己:我真的是歇夜城人吗?我真的如他们一样,也曾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吗? 如果是的话,为何摘下面具呢?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种话? 陆云深陷入茫然中,他身旁的江栖鹤倒是勾唇一笑,伸手越过他,把方才被这人盯了许久的面具拿起来。 这是块很普通的面具,颜色是银中透黑,没有花纹,样式简洁。往街上一扫,戴面具的人约莫有半数选了这款。 付过钱,江栖鹤拨了一下陆云深肩膀,让这人正面朝向自己,然后将面具套在陆云深脸上。 面具大小刚好,将陆云深上半张脸遮了个严实,只露出深黑的眼睛。 江栖鹤又拢了一下陆云深头发,将之揪成一个高马尾吊在脑后。他凝视这样的陆云深良久,末了,竟“嘶”了一声。 “我现在有些牙疼。”江栖鹤后退三步,抬手给陆云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自顾自拐进旁边的食肆中。 脚步有些慌乱。 食肆伙计看见有客上门,满脸堆笑地过来报出一串招牌菜,江栖鹤敷衍地点了碗牛rou面,开始了漫长无止境的忧郁。 他终于知道为何陆云深老说他们两人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因为他俩还真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比认识沈妄认识白无心更早。 但那会儿,年少的陆云深戴着一张据说不成亲就取不下来的面具,而现在,跑过来相认的人脸上干干净净连颗痣都没有。 呵,认得出来个屁。 一想到这,江栖鹤不仅牙疼,还被气得肝疼。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故人相认,不该拿出点故人的做派么?要不是来了歇夜城,顺手买下块面具往那人脸上一遮,恐怕他这辈子都想不起这事。 还有啊,您面具都摘了不就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