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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摆拂过老旧木板,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阿绿与他相遇后冷冷一哼,“你来此干嘛?” “自然是来找栖鹤。”沈妄平静道。 “你有什么资格如此亲密地喊他名字?”阿绿停在他面前,青蓝的眼珠子瞪视对面人。 “让开。”沈妄目光平淡,但一门之主当久了,话语间自生一股威严。 阿绿在他的威压下险些喘不过气来,退开绕到上一层,尖声道:“他不在这里,你不必如此假惺惺的。” 沈妄掀起眼皮,语气依旧:“我带来了枯山玉,能温养魂魄的枯山玉。” 第21章 万山红遍(三) 第四章万山红遍(三) 江栖鹤垂眸坐在阁楼蒲团上,对于底下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沈妄会再次找上门来不意外,但令他震惊的是,这人竟带来了能温养魂魄的东西。换而言之,沈妄对江栖鹤的状况很清楚。 好吧,他现在已是一派之主,见多识广,通过在洛夜城中过的那几招判断出江栖鹤用的不是原本身体,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江栖鹤没听说过枯山玉这玩意儿,鬼知道是不是沈妄在讹他呢? 江栖鹤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歪倒在墙上,与这一面的挂画相平行,有一搭没一搭地吹出股风去拨弄挂画一角。 他现下发现了魂体的方便之处,在如此逼仄的空间内,他可以支起一条腿直接从桌案透过去,再四仰八叉找个地儿靠脑袋。 要是鬼能喝酒吃rou就好了。 江栖鹤颇为遗憾地想。 底下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往上,亲自抬腿亲自落脚,步履缓慢稳重,颇有些虔诚迎接之意。 阿绿嘲了句“枯山玉是什么玩意儿,江栖鹤不需要”,便飞去另一边,从敞开的窗出去,绕上阁楼。 它停在挂画顶上,两只爪子抓住木轴,不敢贸然开口与江栖鹤说话,怕暴露。 就在这时,江栖鹤眼皮忽然一掀。 ——沈妄往外释放了神识。 五百年不见,这人的洞悉之力已强大到难以逃避,顷刻间便覆盖了高塔内每个角落,那股熟悉的气息倏尔游走完一圈,最后停留在江栖鹤身边。 带着神都的凛寒,但尾调柔和,就像是风穿林后扬扬落落那最后一片叶。 任由那气息在自己周围转悠一圈,江栖鹤拖着调子“哎”了声,“沈掌门已经找准我在这儿了,你不必把自己装做个摆件。” 说完这话后,他坐直了背,又道:“交给你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吗?还不将此处灰尘清理一番,供沈掌门入座?” 阿绿也就是听听,换了个面向,拿屁股对着底下的桌案蒲团。 沈妄已来到门口,袖摆一挥,光线便从咯吱摇开的门扉中洒进来,将阁楼内分割为明暗两处。江栖鹤正巧坐在昏暗之中,后背靠着墙,手指慢吞吞地将衣袖卷起又放下。 霜白底黛金刺绣广袖袍,缎面光滑似水,但不知为何,江栖鹤竟忽然想起陆云深那头披散开来的银白长发。 还是小白的头发好玩一些。 江栖鹤顿时兴趣缺缺地松开自己衣角,抬起眼眸朝门口看去,漫不经心道:“沈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就是不知沈掌门屈尊纡贵在此寻某,所为何事?” 沈妄循着声音在江栖鹤对面的蒲团跪坐而下,袖摆又是一动,身后的门沉沉相合。 跳跃在金光中的尘埃失去踪迹,剑鞘上流淌的光辉收尾于昏暗,沈妄衣角滑过桌面,将一方木盒推到另一端。 “枯山玉。”沈妄开口,“具有温魂养魄之效,是远古时,辰州巫术师一族用来制作人形傀儡的秘宝。” 江栖鹤似有所悟般一“哦”,然后手指轻碰桌案,道:“没听说过。” 沈妄眼底带上些无奈与纵容,“三江七州十二山中,巫族早已灭绝,我也是当上掌门之后才知晓此物存在。这枚枯山玉存放在神都九华塔最顶层,你知道,要想从那处取出东西,须得半数长老同意。” “真是劳您费心了。”江栖鹤语气不带半丝真诚,又慢慢吞吞,但忽而笑起来,调子转高:“说到神都长老,我还以为您此番前来,是为寇长老讨说法呢,毕竟他被我切菜似的给切死了。” 闻言,沈妄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些微变动,眼睫迅速一眨,道:“寇长老之死,你须得去思过崖面壁。” 江栖鹤唇边笑意更深。 他分明成了只鬼,可眸眼间的气度不减半分,胜过星辰羞煞皓月,连眼角那颗小痣透出姝丽。 他语气张扬,含着傲,又压着些火,“听听,您这是什么语气?我好似并非你门中人吧?” 沈妄垂眼复又抬起,手往江栖鹤那方伸去半尺,声音带上几分无奈,“栖鹤,你别闹了,与我回神都。” “谁和你闹呢?”江栖鹤眼尾一挑,本就逼仄的阁楼瞬间气氛压抑,空气无端生寒,连那从窗户缝透进来的细碎阳光,都被逼退至外。 “沈掌门,您还以为现在是五百年前,我敬你爱你,把你当成黑暗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呢?” 沈妄与他的相遇太美好。 江栖鹤穿来这个世界时,是在一辆破旧飘摇、但不断狂奔的马车上,身边是拼出一条命将这具身体生下来的母亲,外面是赶车的江眠。 那一日江家蒙大难,倾全族之力,仅送出他们母子三人。 江眠带着江栖鹤在仇人追杀下苟活,昼无饱食夜无安寝,长到十多岁,还跟棵六七岁的豆芽似的,干瘪矮小。 天道虽早已将江栖鹤之名题于十圣榜上,但没人知晓这位十圣的身份年纪面容乃至修为功法,偶尔在街巷中听见有人谈起这位,江栖鹤只当是重名。 他与沈妄相遇,是十二岁那年,六月初八,生辰之日。 那会儿江眠给他送了份惊喜——一只三个月大的玳瑁色眼眸、金黄皮毛的猫。这是只名品种,价值上千金。 彼时江栖鹤两辈子年纪加起来已有四十岁,自然懂得轻重缓急,比起把这种乖巧的宠物养在身边逗乐,不如寻户有钱人家将之卖掉,供兄弟俩过一段时间的好生活。 但这是江眠费尽心思抓来的猫,而江眠虽然大了他八岁,却在某些方便傻白甜得很,他收下后转手就卖,估计得哭。 江栖鹤纠结了半柱香时间,但也就是这个空档,有人瞧见了这只名贵小猫,生出歹心来。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出,年少的江栖鹤追了三条街都没追上那只偷猫的贼,还遭平日里几个不对付的人盯上,偷袭了一番。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往暂居的江边茅屋走,没想到甫一绕过细碎鹅卵石径,竟见一人着玄青衣袍立于灿灿萤火之下,手里抱着一只玳瑁双眸、金黄皮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