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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一头白发翻飞在空中,就像在青州时,随处可见的暮叹花。 江栖鹤偏了一下头,看那银白纷飞的发从自己肩头穿过,不由感慨,“朝如青丝暮成雪……上次咱们见面,你头发还是乌黑漆亮的。” 陆云深垂眸将糊在脸上的发撩到耳后,思索片刻,歪过脑袋道:“你的,黑色,喜欢。” “哟,你还会说新词了。”江栖鹤不由挑眉。 先前陆云深与他说话,几乎是重复他话里的词,如今冒出了句新的,是不是说明脑子在渐渐变好了? 白发小孩儿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敛下眸光,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擦划。 江栖鹤以为他这是又找不到词了,哪晓得这小孩骤然抬起手来,剑风一扫,竟推得他往后落去数丈,直直落回山洞前。 抬眼时,只见白衣小孩儿半仰着身子悬在虚空中,雪白重剑与天幕中落下的一道光撞在一起,像是在深黑画布里炸开一朵明亮花朵。 这光颜色艳艳,来得邪门,一道未平一道又起,陆云深倒仰着旋身往地面撤去,坠到一半时兀然止住下行趋势。 他重剑横挥,最初那瞬光与末尾的点在一处,亮弧乍现于空,圆如十六月夜。 华光升起,天上地下处处生寒,江栖鹤脚下的葱郁矮木凝出霜白,沉黑水潭眨眼封冻。 “是这个地方在搞鬼,约莫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不净童的。”江栖鹤对身后愣成两个棍儿的陈一与方韵之解释,接着安抚,“放心,你们陆庄主不至于这种小玩意儿都破不了。” 他负手而立,安心等候在底下,陆云深也没令他失望,大抵十三四息过后,就听得头顶传来“砰”的一声,那仅有几颗可怜星子缀在西边的天幕破了,露出被一弯笼在云后的月来。 陈一却抖了两抖,“咱们把这地儿的罩子给摘没了,要是不净童跑到城里去,怎么办?” 闻言,方韵之皱起眉头,江栖鹤却心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厢,勤苦劳作一番的陆大庄主收剑回到江栖鹤身旁。 剑光幽幽,陆云深抬头凝视江栖鹤,目光灼灼。 江栖鹤沉思几许,伸手往他脑袋顶上做了个揉头的动作,试探性地夸奖道:“做得……很不错?” 第19章 万山红遍(一) 第四章万山红遍(一) 陆云深眯了一下眼睛,眉尾垂下去,头往上轻抬几次,好似在蹭江栖鹤手心,又像只被逗得舒服的猫一般。 江栖鹤挑了挑眉,“我发现你长高了。” “咱们就几天未见,你竟比先前高了三四寸,你都吃些什么?” 陆云深偏头定定凝视他:“没吃。” 江栖鹤想起初见那日,这孩子狼吞虎咽吃下大半张桌席,心说是不是饿几天饱一顿习惯了…… 但念头一转,陆云深乃无相境后期的修为,根本不需凡尘俗食果腹,那日为何就饿疯了? 疑点重重。 江大爷将手从白发小孩儿头顶收回去,转头去看天幕,后者却出乎意料地一动,将上挑的剑翻转下垂。 江栖鹤从视野消失的同时,陆云深把剑往前一送。 清越鸣响又起,雪白剑身大亮,光芒以剑为中心往四面散开,带起的风掀得衣袍猎猎。 霁青衣角与伫立剑光中那人的霜白袖摆交织在一起,陆云深这番无师自通的举动,不仅让旁边的阿绿他们将江栖鹤看得真切,还令江栖鹤透明虚无的身体半化为实。 陆云深伸出手去,如往常那样抓住江栖鹤手指,然后渐渐上移,扣住五指。 “你在干什么?”江栖鹤眉眼间那抹轻缓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因震惊而蹙起眉头。 他清晰地感觉到枯荣剑的气息不断涌入体内,游走过十二经,让四肢百骸盈满暖意。 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四月天的午后花园,阳光倾泻,藤椅轻摇,惬意得让人忍不住阖目小憩,想要沉溺其中。 但江栖鹤却猛地抬袖一挥,甩开陆云深的手,将已经没入魂体过半的雪白重剑给震了出去。 这个动作令他脸色唰的一下惨若金纸,他后退几步,飘飘颤颤地踩到另一旁的青岩上,离开那华亮剑光。 深黑水流一刻不歇地自崖顶垂落,水雾弥漫使得周遭仿若幻境,水珠啪啪哒哒不断溅上岩石,在光滑石壁上一朵接一朵开成花,江栖鹤眸光下敛,沉声道:“陆云深,我与你说过多少次……” 枯荣剑的清脆蜂鸣化作一声哀泣,陆云深唇角亦垮下去,朝江栖鹤的方向追了两步,第一次在他说话时出声打断,“我想,看见你。” 他踏到江栖鹤身前,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注视这人所在的虚空。 “我想……触碰你。” “看不见,摸不到,我……很难过。” 陆云深的话一声比一声苦涩,蒙上一层水珠的银白长发扑到面前,衬得黑眸点墨似漆。 他眼底泛着水光,像是春日夜晚被风拂皱的湖面。 江栖鹤就是那风。 这人先是走神了一下,想着陆大庄主不仅身高长了,心智也在逐渐恢复,能够自己遣词造句了。 然后开始琢磨,陆大庄主真正的少年时期,是否也如这般,轻易地就抓住一个人不放。跟个小狼崽子似的,对那人掏心掏肺,甚至献上性命。 陆云深迟迟等不来回答,又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手拥抱住风,拥抱住沉沉夜色。 “小白啊。”江栖鹤哭笑不得地扶住额头,“我会找到别的容器,你不必这般对我好。” “可是,我就该,对你好。”陆云深疯狂摇头,眸眼中水色几欲溢出。 江栖鹤别过视线,在心中长长一叹。 他发现自己很受不了陆云深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堂堂悬剑山庄枯荣剑,该是如立于烟华海畔的挺拔修竹,心志若韧,坚不可摧。 “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江栖鹤调整心绪,将语气放得柔和,“下头那两个小傻子还杵在那儿当石头呢,没你带着,出不去这瀑布石潭。” “不。”陆云深垂下脑袋,咬唇拒绝。 江栖鹤:“乖啊。” 陆云深把本命剑递过来:“除非你……” “你还会讲条件了!”江栖鹤用元力把他的剑拨回去,一声轻哼,“那我亲自去带他们离开。” 说着,清风自陆云深面前拂过。 凭借枯荣剑与江栖鹤建立起的联系,陆云深很难不知道这人说做就做,回去了那方石坝。 他有些懊恼地掀起眼皮,足尖一点闪至江栖鹤身旁,瘫着脸往两个小傻子面上一扫,接着抢在江栖鹤出手前,一剑串起两人衣领,带着他们飞身蹿到崖顶。 陈一和方韵之还沉浸在方才这两位十圣大人“给你”“我不要”“就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