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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遗憾。 第55章 “他们说得对。” “如果我当初没有坚持要学医,如果我没有留在那边,如果,我教了我妈急救的常识,如果,如果我多关心他一点……” 梁易澄被符朗捂住了眼,黑暗之中,符朗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心如刀割。 “哪怕、哪怕我只是多给家里打几个电话……一切或许都不会变成这样……” “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去做……” “我不是做不到,我只是……从没想过要去做……” “我的父亲,他心里考虑的,从来没有他自己。” “我想做什么,哪怕是错的——他都会支持我,包容我,体谅我……” “可我,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有罪。” 宽厚的胸膛止不住战栗。 撕心裂肺的悲痛,深入骨髓的懊悔,让那副坚韧又单薄的躯体起伏愈加剧烈,像个不住膨胀的气球,在轰然炸裂的边缘苟延残喘。 梁易澄忽然明白了。 符朗给人的忽远忽近的感觉,究竟是缘何而来。 有时虚无缥缈,仿佛无法安稳地扎根于这尘世间。 有时飞蛾扑火,仿佛想把那有限的生命燃烧到极致。 符朗还活着,却好像把每一天都当成了最后一天,活得筋疲力尽。 因为他在愧疚。 为自己所谓的自私愧疚。 因为他在赎罪。 为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无力挽救赎罪。 他也在等待。 等待死神像带走他的父亲,他的病人,还有他的好友那般,悄无声息地把油尽灯枯的他带走。 在那不算长的人生里,符朗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死亡。 他准备好去面对的,和他不曾料到的。 与他毫不相关的,和让他撕心裂肺的。 也许这一切,已经让符朗在内心深处相信,死亡才是他的归宿。 梁易澄浑身冰冷。 慌乱的他抬起手,摸上符朗的脸。 湿润的脸颊,比他的手更冰凉。 他看不见,却不难想象符朗此刻有多悲伤。 他想轻轻地抚摸符朗的脸,符朗却强硬地按住了他的手。 符朗总是在拒绝他。 拒绝让他看见自己落泪,也拒绝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像一个拒绝同情的将死之人。 可也不愿把他远远推开。 ——符朗还需要他。 梁易澄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说: “朗哥,你没有错,你的爸爸……他的离开不是你的错,他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你学医不是为了你自己,你选择当护士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没日没夜地上班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永远在为别人而活……” “可是啊,朗哥,你的爸爸,他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符朗的声音闷闷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让我为自己而活?明明他自己都办不到?” 符朗安静了半晌,呼吸却越来越急,终于哽咽出声: “我……好恨他啊……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我,明明我也可以为他分担……” 符朗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 “后来……我有点懂他了……” “有很多的事情,独自承担,确实比让人分忧要轻松……” “尤其是……让我爱的人……” 梁易澄倏地睁大眼。他的双眼依然被紧紧地捂着,微弱的光却从指缝间漏了进来。 符朗顿了顿,又说: “很可笑吧,我恨他,最终还是会慢慢活成他的模样……” “我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像他那样,一个人……活得筋疲力尽,最后……安静地死去……” 符朗不再说话,按住他的手却微微发着抖。 符朗曾经是那么地向往死亡。 活着太痛苦,太愧疚。 他的人生仿佛永远在赎罪。 永远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无动于衷赎罪。 他曾坚信,终有一天,当上天觉得他已经弥补了他的罪,他的生命便会在病房里,又或是手术台旁,抑或是深夜回家的小路上戛然而止。 筋疲力尽地倒下的时候,他会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那曾是他想过最好的结局。 可又是从何时起,他竟开始向往那个亮着温暖的淡黄灯光的家。 梁易澄握住符朗的手,用符朗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地抬起头,嘴贴着那刚毅的脸,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着,艰难地抵达了目的地,停在符朗的唇边。 “朗哥,你恨他不让你分担,可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啊……你其实,希望我恨你吗?你希望我恨你,然后自己逃开吗?” 梁易澄无奈地笑笑:“可我告诉你,我不会恨你,也不会逃。” 符朗缓缓地闭上眼,苦笑了一下。 梁易澄昂起头,轻啄了一下符朗的唇角,轻声说: “你不是你的父亲,你永远不会活成他的样子,你也不需要活成他的样子。” “你觉得你有罪,你可以慢慢去忏悔……一辈子有那么、那么长,你不要急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被宽恕——” “——被你自己宽恕。” 梁易澄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低说: “朗哥,我求求你,试着去原谅你自己好吗?” 梁易澄轻轻吻住那两片唇。 他从未如此虔诚地亲吻过一个人。 带着安抚,带着哀求。 带着无处安放的感情。 泪水不知从谁的眼角滑下,落到两人的唇边,又不知被水缓缓地吻走。 蜻蜓点水般的浅吻,让符朗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 漫长的轻吻过后,捂在梁易澄眼前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探入了他的发间,牢牢地抓住了他。 像是挽留。 也像是垂死的挣扎。 梁易澄睁开眼。 那对迷人的桃花眼半睁着,温柔地注视着他。 这一刻,梁易澄确信了。 符朗是爱他的。 梁易澄再次吻了上去。 耳边那渐趋平稳的呼吸,在浅吻变成唇舌交缠的深吻后,渐渐急促起来。 梁易澄勾住符朗的脖子,轻吻他的脸颊,让那苍白冰冷的皮肤渐渐染上热度。 符朗的浑身轻颤,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逃开。 酒精和泪水让那双桃花眼更潮湿更朦胧,里头缓缓燃起的,是灼人的热度。 梁易澄俯下身,缓缓地吻住了符朗。 几乎是碰到那张唇的瞬间,符朗的舌就迫不及待地闯进他的齿间,带起了黏腻的水声。 梁易澄面红耳赤,却挺起腰,让这一吻更加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