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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胡同口,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 这条街不干净,常常有受不了老鸨招待的倌妓跑出来,又被逮回去。屡见不鲜。 牛大的脚步顿了顿,不准备停下来。 但是哭声细细碎碎,像小动物的哀泣,线一样绑住了牛大的双脚,小孩子的声音。牛大心里一动,迟钝地放下手里的家夥,摸进黑漆漆的胡同。 这胡同窄暗,有一段半残的砖墙,正对著一家妓楼的後门,那扇後门此时紧紧关闭,一旁堆积著废旧的木桶什麽。 哭声从砖墙上传来。 牛大看过去,上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转了过来。一个被绑手绑脚塞了嘴巴的孩子扔正在上面,刚够一人坐的角落。孩子不敢随便扭动跳下来,因为双脚够不到地面,只好微弱地蹭著砖墙。 牛大在做一个梦。 梦里,他挣开双手,因为身量高,随便一捞就够到了孩子。小孩的温度在他的手里,牛大的心腾腾跳,似乎做了什麽天大的坏事。 他还没做,也准备做了。 脑袋没有思考,动作有条不紊,像谋虑了很久的惯犯。 牛大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没有异样,没有一个人在附近。他拖了一旁的废旧木桶,把小孩装了进去。 小孩那麽小,一扔进去,脑袋都跌了跌,没入桶里。 牛大的手很烫,脉搏弹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他的耳际。他的呼吸加粗,脱下了臭烘烘的外衣,遮住了桶口。 然後,他蹲下身抱住木桶,一步一步走出胡同。把木桶放到了自己的手推车上,眼睛笔直地看向前方,走进了暗夜的迷雾。 回到家,把手推车上的东西卸在院子里,并仔细地把吃饭的工具都归整好。去厨房查看了第二天早上要用的面粉和鲜rou,确定没有问题後,牛大才靠近院中央的木桶。 木桶里发出的声音,像微弱的猫鸣,一路过来,爪子一样捉著牛大的心。 牛大平静了下呼吸,粗厚的手掌贴著不平滑的桶壁往上,拽住盖住桶口的布衣,拉开。 桶里的孩子可怜兮兮地坐著,仰起的脸蛋上两丸黑水晶,对牛大来说,像天上的两轮月亮,心里虽然觉得罪恶,但是疯狂的满足一下擭取了他的心神。 牛大看著小孩子的眼睛,冒著两簇阴火,这火在他心里烧了这麽多年,总算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找到了出口,燃烧得不可遏制。 “以後,我就是你爹,你就是我儿子。”牛大近乎魔怔地动了动厚嘴唇,对木桶里惊恐的小孩讲。 瘦弱的小孩往桶壁躲了躲,却因木桶一下被横倒,他像枚可怜的石头,滚了出来。迎接他的是男人粗壮的手臂。 牛大抱了小孩进屋。 二,官匪扫平户 牛大的房间破旧,好东西都搬他老婆房间去了,连木床,都是坐上去就吱嘎吱嘎响的老家夥。 点了煤油灯,房间里明明暗暗地有了丝生气。 灯光照著人,倒影变得肥大,出现在挂了蜘蛛网的墙上,大的对著小的。 牛大搬了木桌子到床边,把小孩放在上面,仔细端详。 小孩嘴巴里塞的布巾显然松了,所以能发出微弱的悲鸣。因为是丝绸的缘故,被唾液浸湿的部分颜色变了深紫,衬著上面嫣红的花,有莫名的美感。 之前黑漆漆,又紧张,根本没看清小孩的样子和穿著。 这时候,牛大几乎屏息。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倌童,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货色,连袖口襟边都绣满了银线的精致云纹。脖颈上带著长寿的金锁,手上金镯子,脚上金链子,连小衣服的系带上都缀著玉扣子。 外貌更不用说了,细皮嫩rou仙童一个,眼角红红,是哭过的痕迹,粉白脸蛋,手摸上去,滑不溜秋。 明显,是个大户人家供养的小公子。 可是,哪门哪户的正经小公子会被半夜三更扔在妓户的门外? 为东西?值钱的东西在。为人?人没拐走。难道是为仇恨和报复?为了什麽……牛大不想管,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绝对不还回去。 孩子坐在桌上,两条小腿靠在桌边。身体有些晃。 牛大不敢解开小孩嘴巴里的绸巾,因为怕他叫;牛大不敢解开绑著小孩手脚的绳子,因为他怕小孩会跑会跳;他甚至一动不敢动,因为怕面前的小孩子会忽然消失掉。 半晌,牛大吹熄了油灯,抱了小孩裹了被子钻进了床帐。 小孩的手脚冰凉,牛大在黑暗里拢著它们,给他温暖。小孩该是遭了不少的罪,累坏了,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劲,乖乖贴著刘大睡著了。 天没一会儿就大亮。 牛大几乎睁了一宿的眼睛,他见小孩睡得睡,掀开被子瞅瞅,小孩娇嫩的手脚已经被绳子磨得发红生肿,牛大心疼,想了想,小心翼翼解开了小孩身上的绳子,然後用被子把小孩粽子样包了起来,再用绳子在外面困住,坚信小孩逃不了,他才安心。 坐了坐,他又掰了小孩的嘴巴,扯出那条湿巾,另拿了条长布头,缚紧小孩的嘴巴,确定不会发声,才舒了口气。小孩竟然没有醒来。 绸巾展开,上面是几蓬盛开的红芍药,角落里绘著卢字。 牛大把半湿的绸巾当宝一样塞进了胸前的衣襟里,出了门。 生意还是要做的。 院子的木桶,被牛大搬到不起眼的角落堆著。 不过一夜,岭溪府县城里闹翻了天。卢员外家的小公子不见了!听说被歹毒的仆人拐送去了外地。 县令正派出两队人马追查,一队追出了城,另一队在县城里挨家挨户搜呢! 卢家是岭溪大户。所以差得动县令大人的人情。 卢家的家主目前只有这一个孩子,当然宝贝,当然紧要,当然是大事件了。 在吃馄饨的刘大姑正跟两个大妈在八卦。 “晓得不晓得?挨家挨户搜啊,卢家这口气,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呦喂,那孩子才四岁半,可怜见的,不知道被卖到哪里了。富贵家的娃也不好做啊。” “我怎麽听说是个傻娃娃?四岁多了还不会出声喊人,亏卢家当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