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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在他的记忆里,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泣过。 恍惚间他又看见十几年前那个苍白矮小的男孩,戴着大大的眼镜,神情怯生生的,总是一副懦弱的样子,被命运无形的手强行带上另一条黑暗的路。不论他怎么后悔,怎么内疚,怎么用力伸手去挽留,都再也抓不到那男孩的半点衣角。 他们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一次次相遇,有时是他爱上他,有时又换成他爱上他;一见钟情总是来得如此匆忙,每一次他们都能走到最近的距离,彼此互相微笑,然后瞬间擦肩而过。 米切尔颤抖的抓住邓凯文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他看到邓凯文望向自己身后,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却极其微弱。 米切尔把头凑过去,很勉强才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声:“埃普罗……” “你要叫埃普罗?”米切尔低声问。 邓凯文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轻微战栗着,喘息半晌才微弱的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埃普罗……” 重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米切尔一回头,只见埃普罗大步走上前来,侧脸线条像刀削一样坚硬冰冷。他站定在邓凯文身前,几个特警同时掏枪对准了他,但是他就仿佛对那些枪口视若不见一般,半跪在邓凯文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刹那间米切尔几乎想一把将他推开!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埃普罗低声问。 他们两人互相凝视着,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钟——邓凯文颤抖的抬起手,极度虚弱而吃力的,抓住了埃普罗的衣角。 “求求你……”他喘息着轻声说,“求求你……” 埃普罗脸色微微一动,瞬间眼神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半晌才摇了摇头:“抱歉,Kevin,抱歉……我做不到。” 邓凯文抓着他衣角的手突然一紧,那简直就是濒死一般的力气,他手背上顿时爆出了可怕的青筋:“……埃普罗!求求你……!” 米切尔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切。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贴近邓凯文的人——他是邓凯文少年时期第一个亲密的朋友,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他在洛杉矶警局最亲近最信任的同事和下属。同时他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过邓凯文在FBI时期,所有详细工作档案的人。 黑道上没人比他更了解特警队长邓凯文,白道上也没人比他更了解黑帮继承人邓凯文。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工作,只要他一旦出手,所有错过的一切都能唾手而得。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邓凯文和这个叫埃普罗的男人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一点也不了解,甚至从未触及到的。 ——邓凯文在求什么?在他生死关头的最后一刻,他最后的信念是在向埃普罗祈求什么? 为什么埃普罗连听都不用听,而米切尔却绞尽脑汁都猜不出来? “……好吧。”埃普罗沉默良久,最终低沉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活下来的话,我就答应你。” 邓凯文紧紧盯着他,仿佛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发誓。”埃普罗低声道,“我发誓只要是我答应你的,我都能做到。” 邓凯文望着他,眼神渐渐从绝望中安定下来。就在这时他抓着埃普罗衣角的手突然一松,无力的垂落在地。 他头一沉,就像放下了最后的执念一般彻底闭上了双眼。 “……Kevin!”米切尔刹那间失控的咆哮起来:“Kevin!醒醒!Kevin!!——” “担架来了!让开让开!担架来了!”几个警察飞快的抬着担架、血袋、呼吸器冲上山坡,七手八脚的把邓凯文抬上去,紧接着又迅速扎上针头开始输血。 那是S.车上的紧急装备,邓凯文调任队长一职之后,下令每辆车中准备急救设施和万能血袋,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的发生。 桑格斯匆匆接了个电话,紧接着转向警察:“总部调了一架直升机过来接他去医院,不要管斯坦利了,我们现在立刻离开!” 马修他们立刻抬起担架,S.的车已经开上山坡,几个警察打开了后车门,正焦急的等着把担架往车厢里抬。 米切尔跟着担架跑到车边,临上车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埃普罗还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他背对着太阳,阴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脚下一片鲜红的血泊,那颜色鲜烈得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触目惊心。 (2) 邓凯文被击中的时候身上穿着防弹背心,虽然不如全身式防弹衣来得管用,但是最终到底救了他一命。 如果不是防弹背心,他当时就已经被彻底击穿了。 米切尔站在医院走廊里,看着推车迅速将邓凯文送进抢救室,手术中的红灯立刻亮了起来。 几个S.站在走廊里,有的还没脱下作战套服,灰尘和血迹粘在身上,但是谁都顾不上这些。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所有人,仿佛无形的巨石一般压在人们的心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领头那个似乎上了点年纪,头发灰白,神情严肃,面相生得十分像意大利人,看人的时候眼睛微微往下,有种不屑一顾的傲慢神气:“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生还的几率是多少?” 特警们面面相觑,半晌桑格斯才迟疑着问:“你们是什么人?” “是雷古勒斯·切尔奇先生让我来的,”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说,发音果真带着意大利口音:“切尔奇先生听说这件事后非常担心,但是他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不能——也不打算亲自过来这里。” 桑格斯呆了一下:“……啊?哦!……我们头儿在手术呢!医生还没说什么吧,”他转向其他S.,不确定的问他们:“医生还什么都没说,是吧?” 几个特警都愣愣的点头。 “那手术什么时候结束?切尔奇先生在等我汇报这边的手术结果。”那个意大利人看了眼手腕上的金表,就连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点公式化的味道:“对了,这里有能管事的人吗?谁能描述一下那个警官到底是什么地方中了枪?当时情况如何?到底还有生还的几率吗?” 桑格斯愣在那里,一时间没有人知道怎么回答,走廊上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么有医生在这里吗?”那个意大利人不耐烦的转过身,目光在走廊上逡巡着:“这里就没人能清楚明白的把事情说一遍吗?” 就在这个时候米切尔站起身,动作猛得桑格斯一把都没拉住他。他一个箭步冲到那个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