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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情忽从河灯上嗅到了一股极淡的龙涎香, 水栖霜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而卖河灯的小贩也显然用不起这般名贵的香料。叶情沉默了片刻,将河灯递给了青年人:“叶某确是不知,桑方郡竟有此习俗。” 青年人接过道谢,朗然一笑道:“听老兄口音不似本地人, 更何况这习俗只盛行于年轻男女之间,老兄不清楚也正常嘛。” 叶情掌风一扫,一圈圈涟漪顺势漾开。 青年道:“老兄您这年纪, 妻儿都……怎么会还来这套——” 叶情俯身拾起一盏河灯, 样式同青年那盏别无二致。青年宛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怕场面突然安静。 青年满脸不自在的尴尬微笑,拼命思索要聊些什么才能圆回来,叶情却镇定地观察起了花灯——水栖霜什么也没写。水栖霜本就只是买来玩玩的,又不寄托什么,自然什么也没写。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后,错落的、稀疏的响声渐渐密集起来,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余烬如流星散落。 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寂静, 那青年这才道:“鄙人苏流清, 咳咳, 多谢老兄相让了,来日必有厚报。我去找阿眉还河灯啦——” 有人毫不客气地挤开了青年:“捞灯借过了啊您,让一让,让一让啊。”若是一人还便罢了, 连续四五人都这样,青年便有些好奇,叶情则望着河灯沉思,并没理他们。 青年扯着一人问了起来,那人本急着走,青年塞了一锭银子,这人态度便好了,他道:“往年小姑娘放灯,都只放一两个,还拣大的、漂亮的放——小姑娘的门面嘛,这大的放在河里不如小的漂得快,还容易沉,一放出去,得许多人围堵,咱们找着苦啊!” 青年深以为然,点头称是:“那年我替我哥哥拦截那可废了老大的劲儿了,若不是我修……嗯,修了好运,今年也不定能找到。” 那人笑道:“可巧了,今年有个姑娘,天仙似的人物,怜我们找的辛苦,刻意放了许多——诶,不同你说了,我赶时间过去了。” 青年表示理解,笑着告别,放眼望去,一串成群结队,繁星似的小河灯占据了河上大半的风光,波光粼粼,星火点点,若不细看,倒比那些孤零零的精致河灯好看多了。 他暗地里却在嘀咕:“哪家姑娘不知规矩,傻了吧唧的,乱放河灯。” 叶情抬首,只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河畔的水栖霜似乎又在放灯了,她身后似乎站着一个踌躇的男人。 叶情忽然黑了面色。 水栖霜适才寻了那女子无果,索性不找了,自己玩个开心。她嫌放一个河灯没意思,飘远了便只能看到一点儿微弱的火光,干脆花了两文买十个小河灯,她见一行灯远去,觉得这挺有意思,又买了二十文、一百个的河灯,喜得小贩还白饶了她五个。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水栖霜正数着,却听见一声呐呐的:“姑娘……” 水栖霜抬首,只见一青年男子满面通红,只递着个河灯一言不发,她记性和眼力甚好,一眼就看出这青年拿的是她放的第二十一个河灯。 “您是?” 她一句话似乎又打散了那人的勇气,那人“嗯”了半天,愣是没吱声。水栖霜不明所以,只得干笑着接了河灯,道:“啊,您来还灯吗?多谢您了。” 她随即将灯点亮,将河灯又扔进离水里,因那河灯沾了水太重的缘故,才出去不过一两尺,便被河水吞没了。那人见着灯火被湖水吞噬,一脸羞愤,拂袖而去。 水栖霜:…… “……九十四,九十五……” “姑娘,小生拾到……” 水栖霜转身一见,这人风度翩翩,一派风流气度,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你是来还河灯的么?” 这人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就准。” 水栖霜摊手道:“可你也见着了这东西顺水流走便没用了,不用还了。” 那人一噎,又道:“这灯还挺漂亮的。” 水栖霜“哦”了声,顺手拿了三两个塞给他:“再送您几个,您要是喜欢往后右转,一文五个,买二十文再赠五个哦。” 那人被气得直哆嗦:“装什么傻?还道窈窕淑女,原来是个买灯的托!”言毕气得拂袖而去。 水栖霜一脸茫然。 “……一百,一百零一……” “姑娘。” “你是来?”水栖霜挑眉,回首见着个胸有成竹的青年。 “晚生并非来归还河灯,晚生是想……”那人欲言又止。 “哦,我明白了。” 那人一脸惊喜:“姑娘真明白了?” 水栖霜坚定地点头:“当然啦,我看起来很傻么?这灯不是我放的,你想问是谁放的吧?是买灯的陈阿婆先前为了招揽客人,找人放的,你找她去吧。” “……一百零二,放完收工。” “水姑娘。”烟花的声音伴着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水姑娘不在,买灯找陈阿婆——”水栖霜有些不耐烦,她转过身来,正见着叶情满脸严肃,“是你啊。” 水栖霜松了口气,站直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入人群,虽然她对叶情的狠毒冷血颇有微词,但对他怜悯和敬佩也兼有之,终归是个熟人。 “桑方的人习俗真怪。”她冲着叶情抱怨。 “你知道?”叶情刚才也旁听了几句,原以为她真只是不清楚,如今看来她只是在装傻罢了。这丫头,还真机灵。 “本来不清楚,可是突然围了那么些男人上来,任谁也觉得奇怪吧?我又不是傻,明明是放出去的河灯,他还专门捡回来给我,一个人干这事儿是傻,两个人干是疯,三四五个便肯定不是空xue来风。”水栖霜一脸无奈地摇头,叶情负手,袖中的那只河灯悄然滑落在掌中,他轻轻抖掉了河灯伤的水,将有些褶皱的花瓣片片抚平。 “一个个笑得形容猥琐,意图不轨的模样。只听过话本里讲羊车望幸的,桑方居然还兴河灯望幸的?民风也真够大胆的。买河灯的时候,也没听见谁说一声。”水栖霜单手托腮,唏嘘不已。 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