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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还不如就死在鹰愁涧他十指之下好过些。不亏是赵长歌,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这样的 决绝! 他神智有些混沌,视力也渐渐模糊,这大殿上,除了一位高高在上,冷酷得不动声色的皇帝外,什么都看不清了。也顾不得君前失 仪了,两只脚机械般的动着,不知不觉已将他人带到殿外。愤懑,痛苦和羞耻,完全占据了他的心。身后有人叫他,“元玮!” 那声音好像来自天穹之外似的遥远,秦王艰难地转身,只见三皇子元璎一身白衣,站在他身后。信王冷冷地开口,“你素来心高气 傲,一心要君临天下,俯视众生。只可惜依你的性子,是做不成凌霄花的,最多就是颗无心菜罢了。凌霄要依托大树,才能在云端灿烂 ,没有了支撑,也不过就是匍匐在地的一堆死藤。” 元璎性子清雅,从不口出恶言,这一番话已是他一生中说得最狠最毒的了。元玮早就心口痛得难当,被他激得一口血终于喷在衣襟 上。他拿手指着对方,恨声说道:“三哥这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你怎么对别人,旁人就怎么还报你,本来就是应当应分的。”元璎毫不退缩地回击。 元玮哈哈大笑,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他却仿佛没有知觉。“原来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哥,也会为人动了凡心!”他笑得太张狂 ,牵动血气,又喷出一口血来,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染红了。于是用手狠命一擦,又说道:“只是三哥别忘记了,你也是姓元的。就算他 不把你当作杀父仇人的儿子看待,一旦他复仇成功,难道你还能心安理得躺在一个弑君父、灭国统的凶手怀里吗?三哥!这场追欢逐爱 的游戏,你和我一样没有胜算的。” 他并非对赵长歌完全无情,只是为形势所禁,个性又极功利,明知情路艰难,相守无望,索性抢先放手了。这一番话他在心里已憋 了许多年,自明白赵长歌待他的心意后就一直深藏心底,从未宣之于口。往日长歌对他再好再温柔,也没能把他心里话逼出来,今天元 璎轻巧巧的三言两语,倒让他吐露了真心话。因为恨啊!恨他三哥那张清白绝尘的脸,皇位,爱人,我是没指望了,也不叫你顺心如意 。想到这里,又恶毒的接着说道:“告诉你个实话,也好让你放心,他没死,跳过去了,三哥还不快去寻找,与他叙个旧情。” 元璎看看他,淡淡地说:“这个我知道,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小人陷害,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至于我,不过但求无愧己心,以后的事 情本来就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七弟若真能比常人多长一只向后看的眼,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败了。”他这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比什么恶 言都要来得凶狠。元玮身子顿挫,一交跌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这一刀真真戳在他心上,“哇”的一声又是几大口血。跟着他的侍从 被吓坏了,连忙去扶,把已半死不活的秦王抱上马车,急急的去了。 第三十五章 元玮再次睁开眼睛时,人是躺在王府床上的,无知无觉中,透窗的阳光已经收尽余晖,房里都开始点灯了。戚舻在一旁守着,听得 召唤连忙伸手相扶,助他勉力起身。秦王叫人把赵长歌留给他的三样东西拿了过来,第一件事物的用处他已经很清楚了,还剩下九叶灵 芝叶和一张比着他脸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明知赵长歌其中必有深意,却依然猜想不透意图为何。难道是叫他拿这可解百毒的灵药去向绍 帝换取利益吗?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送这面具的原由就更加没法说清了。 秦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似乎透着青色,甚是憔悴。他这般反复计算,极耗心力,忍不住又是一阵血气翻涌。戚舻慌忙将掌心贴 在他背上,度些真气过去,助他打通经脉郁结的所在,又端了药汤喂他。这时,有家人急奔进来禀告他道:“曹大人和洪总管来拜,已 到了正厅。” 元玮大惊之下失手打翻药碗,药汁和碎瓷片撒了满地。他急急忙忙地追问:“他们两人可带了士兵随从?” “好象是有许多人,夜里看不太清楚~~”那人期期艾艾,有些为难的样子。元玮顿时脸色惨白,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从 心底升起,就像是人被梦魇住了似的,手脚动不得,话也说不出,一股股冷汗沿着背脊直往下淌。明白了,最后两件东西的用处他终于 是弄明白了。戚舻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一个劲搓揉他双手,连声呼唤。 元玮闭了闭眼,用力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塞进对方掌心里说,“去找个人来,要快,要快!”戚舻先是不解,等读懂了他眼中的恐惧 后才恍然大悟,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元玮把那九叶灵芝叶含在口中,挣扎着自己起身,穿上长袍勉力往外间走。 曹景安和洪德一身官服站在上首,不等他发问,洪德就抢先开口说:“有圣旨!秦王元玮不知餍足、纵贪横行,纳无赖为爪牙,受 jian民之投献~~” 脚下大地似顷刻间塌陷。元玮逼令自己笔直站着,听洪德例数那十大罪状,条条不容姑息,按律唯死而已。这些废话都不重要,也 懒得去细究,只有最后那一句“皇恩浩荡,特命宗正寺取鸩酒赐死。”他听得分明清晰。当年,给他母妃的圣旨也是这样一句话,十年 来一点没变,毫无新异。绍帝为了那一心钟爱的老四,拿他当枪使过了便又一脚踢开,最后竟然还要他去死。真想放声大笑一场!怎么 这世间因果报应这般滑稽,这般利落,这般严厉?他一心想登基为帝,不再受人恩惠怜悯,为此不惜与赵长歌反目,到了最后却还是不 得不接受人家的援手,靠人家的恩赐活命。那人是要自己活着,生生忍受这奇耻大辱吧。羞愧无地,五内俱焚啊! 旁边御林军以及宫中侍卫一拥而上,按住他双臂,有近侍手捧贵绮玉雕、金丝缠绕的酒杯便欲灌下毒酒。元玮并不挣扎,只转脸对 准曹景安地叫了一声:“老师。” 曹景安当世大儒,绍帝极为信任的股肱之臣,元玮自打绿仪山庄见过他之后虽未正式拜师却一直以师礼侍奉,甚是恭敬。见他这样 ,曹景安心中不忍外带着有些愧意,于是轻叹道:“殿下也不需怨恨~~旁人,若有什么未做的事,我必尽心为你达成夙愿。”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鸩酒入腹,疼得难当,一时半会又不得死,实在太过难看。当年我母妃惨状,元玮是亲眼瞧见的。故 想求老师留些颜面与我,待饮下后请容我入内室待死,不要叫他们看着,免得大家都不自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