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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降臣,又已经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从前的魅力早已消失殆尽。 然而,他毕竟是她惟一的入幕之宾,是知情者,是她干预朝政建立功勋的第一块奠基石。虽然他处处都不及多尔衮,可是他忠于她,他是为了她才改弦易辙,投降大清的。他曾经英勇抗清,与皇太极、与多尔衮斗了半辈子,被俘之后绝食绝水,连生命也准备放弃,可是,就是她,用一碗参汤做饵,让他放弃了尊严与忠义,甘作她的裙下之臣。直到今天,她仍然是他放在朝堂上的一双眼睛,不管当今圣上怎么样轻视他讨厌他都好,却仍然要在许多大事上倚重于他。从皇太极到多尔衮再到顺治,洪承畴与范文程,一直都是朝廷砥柱,皇上的左膀右臂。 大玉儿想,她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保全洪承畴的性命,也是为了自己的皇帝儿子。她不能让皇上在一时之气下做出将来会追悔莫及的错事。当年,她是用一碗参汤劝降了洪承畴,如今,她要再用一碗参汤留住他的命。 福临正在批阅满达海等人的议复奏折,听说额娘驾临,连忙将奏折翻转,起身请安。大玉儿假作不知,只是命素玛呈上汤来,催促福临喝下,自己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恰是母慈子孝,天伦和睦。 母子俩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夜,从南明永历帝逃到云南说起,一直聊到从前大明的盛世光景,不免想象后宫里佳丽三千、脂粉如霞的盛况。大玉儿因说:"从前周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秦始皇一统天下,尽收六国女子充入后宫,人数过万;汉元帝时,掖庭三千,按朝廷官员等级依次分为昭仪、婕妤、容华、美人、八子、充侬等十四级,爵位俸禄类同诸王列侯;隋炀帝时,在皇后以下另外设置贵妃、淑妃、德妃三夫人,九嫔、十二婕妤、十五世妇,宝林、御女各二十四人,采女三十七人,此外还有宫官六尚、六司、六典;唐代风月鼎盛,玄宗时宫嫔多达四万人;到了大明,朱元璋整肃后宫,皇后以下只有诸妃一级,即贵妃、贤妃、淑妃、庄妃、敬妃、惠妃、顺妃、康妃、宁妃等,又立六局一司,六局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的首领为宫正,掌管全局事务和宫女,一司为宫正司,掌监察谪罚。明朝灭亡前,据说有宫女九千余人,在李自成闯宫的时候逃跑了一批,咱们来了后又裁减了一批,年老的或是曾经被幸的都送出宫去,只留了一百几十个,加上我们从盛京带来的包衣侍女也不过才二百来人,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宫来,那可真是太冷清了。" 顺治笑道:"太后对历代后宫封号的设立比礼部那些大臣还要熟悉呢,怎么忽然想起同儿臣说这些?" 大玉儿笑道:"额娘是想提醒皇上,别只顾着朝政,也要想想子嗣延绵,开枝散叶。额娘打算命礼部商议明年选秀的事。你以为额娘做什么要苦背那些封号,那是记下来要同皇后说的,好让皇后知道,我们大清的后宫比起历朝历代来已经是冷落非常了,好使皇后不要反对选秀。" 顺治听见母后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冷落中宫,还答应要替自己劝说皇后放宽怀抱,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后宫之事全由额娘做主,又来问儿子做什么?" 大玉儿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汉人女子,然而我们大清的规矩是不许汉女入宫,所以想同你商量个万全之策。" 顺治听了大喜,问道:"额娘果然允许儿臣纳汉妃入宫么?" 大玉儿道:"照规矩清宫秀女是要从八旗军官的子女中挑选,这是祖宗家法,原不可背。" 顺治脸上一僵,转面不语。大玉儿微微一笑,接着说:"不过如今我们的将士里已经有许多汉人军兵,他们和我们的八旗子弟一起并肩作战,为我大清江山永固立下汗马功劳,也与我满人无异了。所以,额娘想让礼部裁议,提拔那些有杰出表现的将军,赐他们旗姓,让他们随入旗籍,那么他们的女儿入宫便不算违了规矩。"顺治恍然大悟,笑道:"额娘想得周到。" 大玉儿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寂寞的滋味,额娘是明白的。这皇宫虽大,然而没有一个知心人陪在身边,那也无味得很。我们是母子,骨rou至亲,额娘又怎能不为皇儿打算呢?"顺治听了,若有所觉,嘿笑不答。大玉儿又坐一时,叮嘱了几句"早些安息,勿太劳神"的话便起驾回宫了。 顺治亲自扶了太后上轿,一直送至御花园外,眼看着轿子走远了才回,又独自坐着想了半晌。他原本一直为着洪承畴与太后私通的传言耿耿于怀,一心要捏个错儿重惩jian臣,然而今晚额娘深夜来访,语带双关,借着选秀的话抱怨自己独居深宫之苦,这让顺治不能不对惩治洪承畴之议再三踟蹰。 洪承畴正是额娘口中的"知心人",所谓"皇宫虽大,然而没有一个知心人陪在身边,那也无味得很。我们是母子,骨rou至亲,额娘又怎能不为皇儿打算呢?"表面是说额娘要为皇儿打算,其实是希望皇儿为母后打算,为她保留这深宫中惟一的"知心人"啊。额娘既然已经婉转地开了口,若自己一味不理,则非但不孝,而且不忍。 顺治不禁踟蹰。 次日上朝,群臣议复,重审陈名夏、洪承畴,陈名夏厉声强辩,而洪承畴招对俱实。群臣上表,奏请顺治帝从轻宽免,顺治遂下旨将陈名夏革职,而洪承畴留任,张煊厚加恤典,赠太常寺卿,录其子以太常卿用。 月底,顺治下谕内三院:"以后所有的奏折章表,直接上呈给朕御览即可,不必再给郑亲王看了。"太后很明白,所谓奏章不必给郑亲王过目,其真实意义便是不要让自己插手。因为郑亲王看不到奏章,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每天将奏章送进慈宁宫来给自己审阅。顺治不便明着要求自己放手朝政,却行这釜底抽薪之计,从郑亲王下手,断了奏章进宫之路。 二月初六,巽亲王满达海病逝,大玉儿在朝中又少了一位亲信大臣,她甚至有些疑惑:满达海之死,会不会与这次平反事件有关呢?自己保得了洪承畴的官,却未能保得了满达海的命,凭一个人多么精明强悍,算无遗策,又怎么算得过天数?大玉儿不由得有几分心淡起来,而且洪承畴的事也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儿子一个人情,她知道,儿子对于自己的种种牵制已经十分恼恨了,她不想再进一步激怒他,疏隔母子之情。况且皇上亲政,要求独览奏章也无可指摘,自己总不能明着夺权干政吧?非但不便干政,并且在管理儿子的家务事上,也要收敛三分。 慧敏裁黜女乐,大臣们多有议论,顺治特意把那些奏章撂在一起送到慈宁宫给太后过目,言下之意,无非是要她看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