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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累,又是被仙姑拖,又是学毛虫爬,晚上还炼了三锅还原液,只一闭上眼,我便睡着了。 迷糊中,我又做起了那个常做的梦:我在海中游,从深深的海底一路向上,浮出水面,看到一座青翠的小岛。岛上的翠林里传出婉转的歌声、美妙的香气。我看到一个穿着布袍的神仙从翠林中走出来,他长得很高,比身边的树木还要英挺,他在向水面张望。我想去走近他,却发现自己还没长出手脚,原来我只是一枚圆滚滚的蛋呐。那个神仙看到浮在水面上的我,便轻轻摇起手掌,似乎在说:“不急不急。”我便又滚落海中,一路下沉,嵌进海底的细沙里。 因为太熟悉这个梦境,我一边做着梦,一边也觉知到自己在做梦。我还在想,那片海,那座岛,有些熟悉,似乎像那次去做质押时所待的大鱼家,但是大鱼家是沉在海底的一座小山。 想到这时,我已走到了梦的边缘,隐约感到有一只又粗糙又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的脸上。这还是在梦中吗?我想睁开眼,但眼睛在那只手掌下面呢。我又感到另一只手在抚摸我的手臂,它似乎还轻轻揪起我的衣服向里面看,然后它停在我的小腿上,来回摩挲着。 好痒,我想笑,却突然听到“汪汪汪”一阵犬吠。 我睁开眼,哪里有什么温暖的大手啊?只有一只白莹莹的大狗站在床边的月光中,前爪扒着我的床板,瞪着好奇的眼睛望着我。原来是那只被封在琥珀里的白云犬复原了。 我走到门外,果然见三颗琥珀只剩下两颗。找到记录簿,用炭笔把原来用在白云犬琥珀上的还原液配方标了个记号。而此时天光已微亮,我便顺手拿着记录簿去看海了。 今天的海风之大、海浪之凶,是近十年之最。我沿着沙滩走,白云犬则随在我身后,偶尔淘气地按住一只小螃蟹,却又无处下口,急得汪汪叫。 太阳,刚从水天相接处露出一道瑰丽的金边。我特别喜欢看它。它是太阳刚刚睡醒的样子。它随着水面紊动,似乎在懒床。白云犬渐渐地不叫了,扔下那只倔强的小螃蟹不管,来到我身边,用后腿坐着,和我一起看那油煎蛋一样的金边。 海风渐渐小,海浪渐渐缓,朝阳终于完全跳出了水面。 想起该去叫师父起床,然而,我一转身,却看见师父就站在不远处,霜染一样的须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师父早。” “徒儿早。” 师父拿过我的记录簿,随意翻看,又盯着海水凝思。 “他来了。”师父喃喃低语,“他终于来了。” “谁?魔昂么?” “正是他。”师父看了看我,“是你终于把他吸引来了。你的身体接近成熟,腿上鳞片的光芒可以传得更远。魔昂终于追着那鳞片的光芒赶来了。” “他,是要吃我么?” “嗯……”师父想了想,又想了想,才认真地说:“经你这一提醒,为师方记起肚子空空,还真是饿了。” 于是,师父和我回到庭院,把提炼房里那一簸箕松果都炒了,又每人喝了一大碗椰子汁。 黎明时风浪那么大,这会儿天却又燥热起来,太阳烤在身上很舒服。我把昨天从密林里带回来的新鲜松果拎到院子里剥起来,打算趁着好天气晒一晒。 才剥了一捧,师父就叫我停下来,要我随他到海边做饵去。也好,做饵不外乎就是待在软乎乎的沙滩上晒太阳,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我来到海边,就坐在了海浪与沙滩的接痕上,让海水在涌来时可以刚好浸没双腿。师父则远远地埋伏在一棵椰子树下,手边有一个伪装成椰子的松脂球,不过那松脂球着实大了点儿。 海浪漫过双腿,我看着腿上那些细致的鳞片。之前也许天天看到的缘故,没觉得它们有何变化。今天经师父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是觉得鳞片的光芒比早年强盛许多。师父说魔昂本是住在遥远的深海,那他要有多么明锐的双眼,才能感知到鳞片在海边放出的光芒啊,要比昨天那只大海鸟的眼睛还要明亮吧……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我的双腿。我又渐渐想起晚上那个梦,越想越入神。醒顿过来时,发现海浪在不知不觉间已有所增长,原来它们只能勉强碰到我的膝盖,现在它们已经打湿了膝盖上方的衣角。 风也渐长。太阳正钻进一块云里去。 吞下太阳的云,则在沙滩上投下辽阔的暗影。 突然间,前所未见的,原本匍匐着的海水如同长了脚,瞬间站立起来,在我面前形成一道高高的水墙。在水墙之中,竟然真的有一个模糊的身形,正随着巨浪朝我的头顶扑下来。 粘湿的液体一下便将我罩个完全。不是海水,而是师父适时抛过来的松脂。这一大球松脂一缩再缩,只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小颗坚硬的琥珀沉在沙石中。 我被松脂裹住的时候正仰着头,此时在琥珀中也维持着一样的姿势,只见到海水在琥珀上方滚滚流过。水退了,我又可以看见高远的天空。 我在琥珀中听到巨大的脚步声,亦能感觉到沙石传递过来的震动。可能是师父正从椰子树那边走过来。果然,我很快就看到师父蹲下来捡起了包着我的琥珀。此时,遮住太阳的大片云朵已经移去。师父举起琥珀对着明晃晃的阳光,见里面只有我自己,不免失望地皱皱眉,正欲转身。 却在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师父脚边窜起一大股水柱。水柱旋即向师父擎着琥珀的手臂砸下来。师父一惊,裹着我的琥珀被失手扔出,冲进一股激流之中。 那是一股回流的潮水,裹挟着琥珀,向大海深处涌去。水流迅速,充斥着密集的气泡,我看不清四周,不知道师父是否还好,唯有随着水流茫然地向前。 琥珀在水流中滚动,把我转得晕晕乎乎之际,已经抵达到一只大手的掌心,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那魔昂的面目,便被他从掌心拾起放入口中。 周遭彻底黑暗下来。琥珀此刻正躺在魔昂的舌头上,像一颗嵌在蚌壳内的珍珠。而我,则是珍珠体内的那粒沙。 魔昂开始回游。他似乎游得很慢很慢,我感觉不出多少速度。除了偶尔的轻微颤动,琥珀总是停得稳稳的。而他口舌间的热度则渐渐透过琥珀,传递到我的身上。 我自小长在师父身旁。师父从不鼓励我反抗,只教我要去接受。比如,我从未在雨天撑过伞,因为师父说仙人和草木一样,也需要雨水的润泽。师父还说,不能去分辨好事与坏事,一切发生的都是命轮中注定的事,唯有接受,才是一件事情的终点。 所以,即便魔昂在下一刻就可能把琥珀吞进肚子里,亦可能回到巢xue把琥珀砸开,像吃核桃仁一样把我吃掉。但在此时此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