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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 “失仪又如何?我看沈夜也无甚得意之处,堂堂巨门祭司,非要处处恭敬他么?” …… 许许多多声音在黑暗中飘摇起伏,共同汇成了海一般磅礴深远的洪流,疑心、反抗、厌憎、不屑、嘲讽、畏惧……所有关于“沈夜”的负面思想都在当中流动,不断沸腾。 沈夜立身当中,几乎要被这些声音完全吞噬。 第24章 他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清楚,流月城从不是铁板一块,从来没有什么上下齐心、一致对外的好时候。 对外?对什么外? 所有的噤若寒蝉或赞同,都是靠镇压甚至杀戮夺过来的。 流月城的困局发生于内部,是被时代和天命共同注定的死路,若顺天而行或寄希望于飘渺的可能性,迎接他们的只有灭亡。 想救烈山部,想求一线生机,唯有逆天而行。而逆天之行,便注定是一条血腥孤独的道路,除开艰难跋涉,斗智斗勇,他更要承担无数不理解、不赞同的声音,甚至众口铄金的欲加之罪! 流月城里,多少人恨着沈夜,妒着沈夜,怕着沈夜?又有多少人背地里将他骂作逆贼、乱臣、野心家? 不过,都不要紧……沈夜不在乎。 既然认定了艰险的生路,沈夜就会将所有怀疑反对的声音都暂时压下去,为了那九死一生的存续之机,他连神农神上都可以阳奉阴违——身为祭司之首,一边祭奠清贵的上神,一边与魔物交易,用全族向魔气的堕落,换取烈山部下界之后不惧浊气的生存机会。 这天道,当真可笑。 而执行这一切的人,居然还苟活于世,岂不更可笑? 血海沸腾,黑潮涌动,各种声音与思绪彼此激荡,无形无质,却又如铜墙铁壁,将沈夜牢牢困在其中,进退不得。 他感觉呼吸沉重,身心的剧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变得越发难熬,这是伤病、罪恶感,还有心力交瘁共同形成的枷锁。 小曦、华月和瞳的身影都已消失,就在沈夜眼前,仿佛沉入水底的烂泥那样一寸寸陷入血海中央,直到被粘稠的暗红色完全吞没,他们的眼睛都始终盯着沈夜,眼神中诉说冰冷的邀约。 来,到我们这边来…… 看着他们的眼睛,沈夜感觉阵阵寒意将他的四肢冻结,他在痛苦中感到一种隐约的恍惚,不知不觉朝那方迈出一步。 吞没溶解了故人形骸的血海开始在他身周翻涌,涨潮般节节升高,淹过了他的脚踝、腰部……空中,风声潮声相应,仿佛正有无穷无尽的冤魂向他发动袭击,它们来自捐毒、朗德、流月城……所有直接或间接因他而失去生命的人们,纷纷化身不可见的凶煞之气,朝他疯狂扑来—— “群邪退散,重振神光——破!” 昏黑血腥中,远方突来一声清朗醇厚的敕令,伴随破空之声,涛涛血海霎时间分作两端,浊浪翻滚,夹着那些煞气让出一条道路来。连沉重窒息的冰冷气氛,也被一道耀目光华击得粉碎! 沈夜浑身一震,抬眼朝那光芒处望去,只见无边黑暗中骤然升起一轮红日,金光遍洒,赫赫扬扬,直如羲和神亲临。烈日当中,金乌正舞,怒焰升腾,万道光芒如利剑、如暴雨,照耀在翻涌血海上,以虎入羊群之势,将所有沉滞寒意撕得片甲不留! 他突然想起在静水湖中醒来时,透过窗棱看到的那一轮朝阳。 金光越升越高,从蓬勃的旭日变成正午的烈阳,神威凛凛,群邪辟易。这金光中又分出一点,徐徐下降,渐渐融成了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谢衣! 沈夜看见谢衣从那一轮烈日中走下来,一步步稳稳踏在已平静的浊流上方,他左手提灯,右手持刀,灯中映照暖日光辉,刀锋射出凛然正气,逼退所有黑暗中的低语、不怀好意的诱惑,连容纳过太多死亡的血海,都在他面前自动退下去,消隐在已被照彻的阴暗中。 “师尊。”谢衣走到他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唤道:“弟子来迟,师尊恕罪。” 说罢,微微颔首,唇边露出温润笑意。 是谢衣…… 沈夜默默看着谢衣,没有说话,心里慢慢品读眼前这人——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同时也住在自己心里。似乎一如他最初的样子,又仿佛全然不同。不论昔年初见,听他说出那第一句话“我学法术,是想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还是在数也数不清的爱恨情仇后,同他在生死彼岸重逢。 未能求得一死,反倒与谢衣朝夕相伴……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山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君子九如,其质谦谦也。 蒹葭苍苍,道阻且长——如今想来,不论谢衣也好,初七也好,甚至那个与他只有短暂接触的偃甲人也好,始终都是沈夜心里那人。 “谢衣……” “师尊。”谢衣看着他,将刀收起,手中那盏提灯的光芒越发柔润而温暖,“抱歉,弟子不放心,出门看了看,以至于来得晚了,累师尊受惊,万望恕罪。”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沈夜已明白此处是幻境或梦魇,自己方才受困梦魇中,是谢衣用法术突破魔障,提灯相照,持剑相迎,却又毫不居功,只言请罪,这份克己守礼下蕴藏的情意…… “回去吧。”沉默片刻,沈夜朝他伸出手,谢衣一怔,略有刹那犹豫,跟着便握住了沈夜的手。 执手相握,并肩而行,两人朝那光芒繁盛处而去,所有黑沉血腥的幻境,通通被抛在身后。 第25章 睁开眼,沈夜见谢衣正坐在身侧,眼帘轻阖,握着自己的手,恰如方才步出那一方黑暗时。 见他醒来,谢衣也睁了眼,收起法术,跟着就想撒开手,谁知沈夜反将他握得更紧,乌黑深邃的双眸默默看着他,不发一言。 长夜犹盛,外间依旧无风无雨,居所内亦静谧悄声,旁边矮几上一灯如豆,散出盈盈光焰,落在两人瞳孔里,随悠长呼吸流转,越发显得眼底流光脉脉,情意融融。 沈夜如是,谢衣亦如是。 此时无声。两人间仿佛悄悄绽开了满树桃花,灼灼而妖,艳艳如炽,不若师徒情谊,倒更似…… 沈夜没有说话,深深看着谢衣,只见容颜似玉,眉目如绘。烈山部不论男女均生得俊美,但像谢衣这般毫无瑕疵的超逸脱俗,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