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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被绿藤织成的天罗地网席卷其中。 绿藤随即却撞在半空,再难以寸进,碰撞之处,隐约有紫芒频闪,竟好似无形无质的光墙将绿藤阻拦在外,只容那一鸭一人通过。 日光右手持禅杖,左手单手作礼,足下绿藤犹如一头巨蟒高昂头颅,稳稳托着他立于寒风凛冽的高空,黛青僧袍袍角猎猎飞舞,好似黑日凌空一般。 他望向虚空之中,令狐飞羽已恢复原形大小,被一只灰毛细犬如猎物般叼住双翅,垂头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陆升却被一个身着古朴姜黄深衣的年轻人所搀扶,透过满脸鲜血,仍是坚定冰冷地瞪着他。 日光皱眉道:“阁下是何方神圣,擅自插手凡间事,非神仙本分。” 那年轻人自然就是紫印,只含笑道:“我何时插手了?不过凑巧遇上了,也算是缘分一场。大师何不高抬贵手,放这位军爷一马?” 日光垂目道:“退一步是无尽深渊、放一马则万劫不复,贫僧不敢放。” 随即手腕一震,禅杖鸣动,更多藤条如毒蛇抬起头来,往那无色无形的壁障接连冲撞而去,紫芒闪烁,仿若连成了一面光幕。 紫印只得叹道:“澡雪。” 那灰毛细犬忙将飞羽往背后一甩,嗷嗷叫了几声,两只前爪在虚空中奋力挖了起来。 待紫芒炸裂,浪涛般的藤条杀到时,陆升与紫印已不见了踪影。失去目标的绿藤缓缓扭动尖梢,茫然四处摇摆。 日光沉下脸色,转头看向了建邺方向,禅杖笔直指向前方,喝道:“攻!” 藤条彼此纠缠,仿佛化作一头通天彻地的绿色巨兽,翻开大地土壤,宛若破开层层泥浪,往大晋都城逼近。 若是凭空往下远眺,则可以见到并非仅此一处,距离建邺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头巨兽正迫近而来。 台城之中,司马靖眉头深锁,守在仍旧沉睡不醒的谢瑢身旁。一名中年道人手捧漆盒,匆匆赶往观天台,小心翼翼将漆盒奉给了葛洪。 葛洪自盒中取出巴掌大的玄色龙龟,按在八卦阵图当中,一面肃容念诵经文,一面取了细长银针,扎进那龙龟四肢、头颅之中。 刹那间,台城上空一道金色光芒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渐渐化作八边的龟甲形状,将台城笼罩在金色纹路形成的光幕内。 然而台城之外,天崩地裂。 有无数细小藤蔓四处突袭民居,遇活人则群起而攻之,吞噬血rou、疯狂孳生,大晋无论边关、都城,尽皆沦陷,只见哀鸿遍野、百姓哭声震天。 雁回山下,卫苏仍在浴血奋战,气息沉重,眼见得就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周围,弟子、亲随先一步力战而亡,血rou尽被吞噬,尸骨无存。 平郎郡外,无头卫全军覆没。在一间外墙爬满藤条、暗无天日的石室当中,侯彦半个身躯血rou模糊,靠在虞姬怀中,突然畅快笑道:“这小子执念倒深,我要先行一步了。” 虞姬容色平静,只轻轻抚摸他面容,柔和笑道:“妾身稍后就到,必不叫大王久候。” 那少年轻轻叹息,沉声道:“只可惜我神州百万山河,要落入邪魔之手。” 虞姬柔声道:“后人的江山,留给后人守护,大王何必多虑。” 那少年嗯了一声,缓缓合上眼,低声唤道:“虞姬。” 虞姬应道:“妾身在。” 那少年又饱含情意唤了一声:“虞姬。” 虞姬那绝色娇艳的容颜上,缓缓划过晶莹剔透的泪珠,却仍是笑得温婉柔和,水一般应道:“妾身在。” 然而那少年沉稳神色渐渐隐去消散,最终恢复成了十三岁孩童原本的烂漫稚嫩,低声呻|吟起来,“疼……爹、娘……” 藤蔓一丝一毫撬开了石室缝隙,朝里奋力挤压,坚固石墙受不住力,发出刺耳声响缓缓裂开。 石块开裂声中,伴随着少年虚弱无力的啜泣,“陆大哥……救我……” 深不可测的地底,有一颗足有三人高的绿色圆球,无数根系自球体开始蔓延,最终冲破地面,便化为了横行的绿藤。鬼叶安坐其中,皮肤已成了幽绿色,正合掌虔诚吟诵经文。 一段经文完毕,鬼叶缓缓仰起头。 透过无数藤蔓,他倾听到神州之上生灵濒死悲鸣,挣扎怒号,不禁露出了明朗笑容来。任凭有万千钟鼓琴瑟,名师汇聚,也奏不出此刻这悲怆雄壮、走投无路的动人乐韵。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这乐韵之中,隐隐有人声嘶力竭,泣血般唱道:“魔道昌,人道亡。我佛慈悲,普渡慈航。” 第120章 帝陵动(十一) 陆升骤然惊醒时,佘青柳带着手下,正为他包扎伤口。他猛坐起来,往四周一看,便明白过来,此刻已经置身于大王庄中了。 他顾不得全身伤口火辣辣疼痛,一把抓住了正站在床铺边上,踮着脚为他伤口滴草药汁的黑兔,匆匆道:“涂白还是涂娇?劳烦带我取那件东西。” 那黑兔在他手中挣扎:“我是、是涂白,大人莫急、莫急,我这就为大人带路。” 陆升顾不得佘青柳阻拦,草草将伤口裹一裹,便下了床跟那黑兔一路行去。紫印原本守在屋外,见状便上前搀扶他,一面叹道:“好不容易忍到今日,再过几日那黄帝就撑不住了……眼下又是何苦?” 陆升谢过他好意,只道:“只怪我优柔寡断,未曾早下决心……但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到了藏宝库房之外,涂白与紫印皆止了步,陆升便独自大步迈入,却见那木盒前,一名年轻男子银白色华服锦衣,长身玉立,容颜清冷高华,犹若月神临世,见了他入内才缓缓转过身,一如既往皱起眉来,冷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陆升大惊失色,急急上前,惊道:“你……” 他原是要问:你怎么在这里?然而你字甫一出口,才发现库房中箱笼堆积,寂静无声,几时有过旁人? 不过是相思成疾,以至生了幻象。 陆升苦笑起来,肩头额头、腰侧腹背伤口的疼痛也好似愈发难以忍耐,身形摇摇欲坠。他提起一口气,缓步走到木架前,自盒中取出四方小鼎。 鼎口仍是白茫茫一片,被封得严实,陆升抬手,指尖却在靠近鼎口时僵住,再难进分毫。 那人在外时性情喜怒无常、冷漠傲慢,在内时需索无度、酷烈霸道,总叫陆升不堪重负、苦不堪言。如今得以摆脱,原本该欢喜的多、不舍的少。 然则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