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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叫陆升不自在起来。 一路上偶尔有人乞讨,陆升施舍铜钱时,也随手赠花一朵,不料谢瑢却再度阴沉了脸色,陆升见状,便低声劝道:“阿瑢,不过是几朵花,便是全带了回去,几日便枯萎了,倒不如送了人,大家都快活。” 谢瑢冷笑道:“大家快活,我不快活。” 陆升嗫嚅了片刻,方才道:“是我的不是,我原不该随意处置你的花,阿瑢,不如……我折成银子赔偿你?” 谢瑢也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陆升讪讪抚摸自己脸颊,茫然道:“莫非……要双倍赔偿不成?” 谢瑢半个字也不愿同他多说,只转头行路,更是同陆升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若霜牵着铃铛在前头领路,陆升提着花篮,不知所措跟在谢瑢身后,好在若霞跟了上来,小声道:“抱阳公子误会了,我家公子哪里就计较这些。” 陆升一想,谢瑢名下有三千户食邑,虽然不如石崇王恺那般骄奢yin逸,过得衣食无忧却绰绰有余,他乃高门贵族出身,目下无尘,陆升这般同他算几十个铜钱,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升不由得暗自叹气,果然士族寒门之间,如隔鸿沟天堑。他只得低声谢过若霞,又加快步伐跟上谢瑢,笑道:“辽西营外有条石头河,河中有红鲤鱼,通体火红耀眼,我改日捉几条送你。” 谢瑢神色稍缓,才道:“善,红莲映清波,锦鲤戏碧荷,倒也……” 陆升却又说道:“放进荷塘里,养肥了好做醋鱼吃。” 谢瑢顿了一顿,只觉满腔愤懑俱化作了无奈,叹道:“……那便做成醋鱼吃。” 待一行人抵达耳子巷口时,铃铛已经同若霜十分亲昵,更是絮絮叨叨将家中事说了大半。原来铃铛的父亲是个佃户,却不幸感染时疫,不治身亡了。铃铛便随娘亲回了外祖家中。 然而外祖家中亦是困苦,她娘亲不忍连累父母,索性跟随从军的弟弟,随军来了西域都护府,来了尚不足半月。 陆升心中一动,那三千新兵抵达亦不足半月,莫非…… 正思忖时,却见铃铛突然提着裙摆朝巷口一名扛着木柴的高大男子跑去,一面欢声叫道:“舅舅!” 那男子先是望着铃铛满脸堆笑,待见到了跟随在后的陆升时,满脸笑容顿时化作畏惧惊恐,颤声道:“陆、陆司马?” 第六十四章 侠客行(三) 军营有令,全军扎住,不得随意出营。 眼前这身形昂藏的青年正是郭骞,他身为新兵,本应勤奋练饷,安守营中,若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紧急事态,却是要请到陆升的手令才可出营。如今却被陆升抓个正着,轻则严刑拷打,重则……只怕要杀头示众。 也难怪郭骞乍见陆升便面色惨白,然而惊慌失措也不过短短数息功夫,郭骞便镇定下来,将肩头木柴卸下,认命一般跪在地上,低头恭声道:“见过陆司马。” 铃铛止住脚步,左右望望,便急忙提着裙摆,跟随郭骞跪在地上,姿势规规矩矩,许是察觉到舅舅神色异样,预感大祸临头,肩头便难以克制地轻颤,就连发团中的栀子花也跟随微微颤抖起来。 陆升只稍稍一惊,旋即露出柔和笑容道:“不必多礼,这位壮士,你身强体健,只随军做些劳役,未免可惜了。不如来辽西营投军,既能报效朝廷,又能领份军饷,供养家眷。” 郭骞错愕抬头,呆愣望着陆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瑢又皱起眉来,只沉着脸在一旁观望不语。 陆升仍是笑道:“投军自然有所考校,届时却半点不会容情,你要竭尽全力。” 郭骞立时俯身下去,感激不尽道:“谢陆司马给草民机会!” 铃铛自然亦步亦趋,跟着叩头道:“谢……陆……”她不懂军中职位,后面一句便含混了过去。 陆升又勉励几句,将铃铛交托给郭骞,便转身走向谢瑢,望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却心中焦急,只得轻轻握住谢瑢手臂,低声道:“……先回府再说。” 谢瑢道:“那人就是你口中的军户?” 陆升深吸口气,不答反道:“阿瑢……” 窄巷深处却骤然炸开一声惊叫:“杀人了——” 在暗沉夜里,这一声惊呼分外刺耳。 陆升眼神一凛,立时转身朝着呼声传来处拔足奔去,谢瑢才一抬手,却也随之望向了惊叫声响起的方向,眉头一挑,旋即改了主意,身形一闪,也往那杂乱破旧的小巷深处冲了进去。 郭骞却迟疑片刻,急忙抱起铃铛,先将外甥女送回家中,这才急匆匆往惊呼响起处赶去。 陆升最先抵达,那耳子巷窄小而崎岖,往深处更是盘根错节,犹如蛛网迷宫一般,房屋破旧,更有些房屋四壁透风,连住的人也没有,故而黑沉沉看不清楚,只嗅到浓烈血腥气味扑面而来,隐约见到半扇破门掩映的无人小院中,浓墨重彩般泼溅着满地深色痕迹,超过十条人影一动不动,散乱匍匐在地上。 另有一人连滚带爬正背离小院逃走,只是惊吓太过,手足无力、瑟瑟发抖,接连几次起身都再度摔倒,徒劳在地上乱蹬。 陆升一把将他拽起来,喝问道:“出了何事?” 那少年却只顾惊恐挣扎,不觉间有个小小的物事自怀中掉落在地上,滚进杂草碎石当中,这两人竟无一人察觉到。 陆升只觉握住的手臂瘦弱不堪,竟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挣得惊天动地、哭得涕泗横流,磕磕碰碰得说不出话来。他问不出前因后果,索性将那少年提到街巷对面的墙根下,再摸出个火折子点燃,往院门里侧一照。院中乍然望去,就好似满地铺着红毯一般,鲜血淋漓,正顺着残破石阶,蜿蜒如溪流,拾阶而下,一颗一颗血珠仿佛珊瑚珠子滴落在自台阶缝隙中茁壮生长的蒲草上。 异常阴冷的气息乍然袭来,陆升不假思索拔剑、格挡、反击,一气呵成,那黑影为避开悬壶锋芒,不得不连连后退十几步,正踩到了那瘦弱少年的腿上,那少年又惨呼起来,却只发出半声声响,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映照出他瞪大的双眼中,惊恐万状的神色渐渐涣散,刺目鲜血从头顶划过额头,成股流淌过面颊。 白衣僧人自尸身头顶轻巧拔出金刚杵,任由其倒地,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金刚杵尖端的血迹,阴冷视线落在陆升手中的剑刃上,突然神情狰狞,喝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潜入我净业宗重地,神不知鬼不觉盗走悬壶?” 一面喝问,一面足下发力一蹬,欺身而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