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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分,方才出了谢府,因传闻中几处遭遇女鬼之地俱在落马桥附近,谢瑢弃车步行,陆升自然伴随在侧,也不要人伺候,由陆升提着灯笼。 二人先沿着落星巷走了一趟,不觉间四下里行人愈发稀少,二人渐渐深入内城,走到一处宽阔寂静的街道中。 陆升突然打个寒战,呼吸间的白雾好似愈发浓稠,低声道:“怎的一阵骤寒?” 谢瑢道:“九九消寒图尚未画完,自然会冷。” 陆升愣了一愣,方才回忆起那九九消寒图是个什么玩意,不禁摸了摸后脑:“只画半朵就闲置了,倒辜负了大嫂装裱的一番心思……什么人!?” 陆升察觉眼角有阴影一闪,大喝出声,急忙就要拔剑,却被谢瑢按住手背,将悬壶压回鞘中。谢瑢阻止了陆升,施施然转过身,对左侧黑黝黝的路口笑道:“两年不见,云娘子清减了。” 暗沉无边的漆黑中,突然响起若有似无一声轻笑,缥缈无定,叫陆升顿时后背起了一层战栗,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 谢瑢迈了两步,也不知有意无意,便将陆升挡在了身后,对着路口行了个平辈礼,又道:“还不曾贺喜云娘子,佳偶天成、永结同心。” 那黑沉沉的阴影中,终于浮现出一个大红身影,自漆黑中走了出来。 那女子身着正红绸缎五色金线绣的裙服,层层裙摆如火云堆叠,在灯笼昏暗光芒照耀下,也是华彩闪烁如霞光,只只凤凰好似振翅欲飞,随她一步一变幻,如流云似星河,闪闪烁烁、美轮美奂,世间少有。 她面色莹白,眉如黛、唇点绛,云鬓高耸,一支凤钗固定在发间,拇指大的明珠在眉宇前摇摇曳曳,洒下一片幻彩淡金。 更映得这美人华贵雍容,不可方物。 只是她一双眼眸黝黑无光,同一身珠光宝气的装扮极不协调,便透出些叫寻常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来。 她缓缓步出街巷,环佩叮当,绸缎也发出悦耳窸窣声,温婉抬起左手长袖,掩唇轻笑道:“不敢承谢公子吉言,自古男子薄幸,红颜命舛,倒不如云婵眼下过得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谢瑢笑道:“抱阳,且容我同故人叙叙旧。” 但凡谢瑢唤他表字,便是别有所图。陆升心知以谢瑢的本事,更不必他出手,便略略颔首,提着灯笼又往后退了几步,却只觉步履艰难,寒意刺骨,好似行走在冰雪之中。他终究不放心,低声叮嘱道:“你小心些。” 谢瑢尚未开口,那凤冠霞帔的美人便娇俏笑起来:“哎呦呦,小哥儿担的甚么心,你家公子神仙样人物,云婵断不敢染指,只怕一不小心就被生吞活剥了。” 陆升听她说得轻佻,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风仪,不觉微微皱眉,却并不搭话,只朝谢瑢看去。 谢瑢外出时换了一身竹青、靛蓝两色深衣,此时将外头的披风摘了下来,交给陆升,朝着云婵走去,一面柔声道:“云娘子既然能随心所欲,为何不来寻谢某?” 云婵一双深黑无光的眼眸微微怔愣,良久才涩然道:“我去寻你,你就会接纳我不成?” 谢瑢道:“试也不试,你便甘心?” 云婵动容,朝谢瑢走近,涩声唤道:“谢公子……” 谢瑢却抬起手来,一道银白电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化作根白色绳索,将云婵从头到脚捆得严严实实。 那美人勃然变脸,一身红裳竟似活物般在绳下挣扎不休,她脸色青白,扭曲得令人心头生寒,大怒嗓音嘶哑刺耳,厉喝道:“谢瑢!你竟敢骗我!尔等男子,都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负心薄幸的小人!我定要——” 谢瑢又轻轻一摆手,半空突然显出一道金色符纹,直直没入云婵眉心,那女子两眼终于闭上,昏了过去,然而却依旧立在原处,竟被衣衫支撑住,不肯倒地。 谢瑢望着那身红裙挣扎一阵没了动静,这才转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背她回去。” 陆升一时回不过神来,愣愣道:“这、这便了结了?未免太快了些……这究竟……” 谢瑢冷嗤道:“不知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云婵,竟还想诱我上当。” 陆升嘿然无语,过了片刻方才道:“分明是你诱她上了当。” 谢瑢道:“此乃将计就计,她自恃美色,接连勾引男子,取其精气夺其命格,如今总算得到报应。” 他自陆升手中接过披风,自行披上,又接了灯笼,又道:“你吃了两份烤羊排,如今需多多劳作,免得积食难消。背她回去,再做计较。” 陆升扭头,见那女子被白绳捆缚,却直挺挺站在路中间,只一颗头歪在一旁,其形其状,莫不诡谲万分。不觉后背生寒,一面应声,脚下却挪不动半步,只眼巴巴瞅着谢瑢。 第十九章 贺新郎(四) 谢瑢任那青年眼睁睁张望,不为所动,只道:“再耽误便宵禁了。” 陆升踯躅不前,又问道:“谢瑢,她、她、云娘子是人是鬼?” 谢瑢突然嘴角上扬,笑得惬意愉悦,道:“非人非鬼,亦人亦鬼。” 陆升头皮发炸,愈发不敢靠近,期期艾艾道:“云娘子是官家小姐,我背她终究不雅。不如、不如……我去叫几个弟兄,备下马车来接她。” 谢瑢柔声道:“抱阳,你怕什么?” 陆升被他道破心事,不由面红耳赤,怒道:“堂堂羽林军人,我怕什么?不、不过是为这姑娘考虑周全些!” 谢瑢笑得愈发眉目舒朗,周遭的冰冷刺骨不知何时退去,冬末临春之际,竟隐约有了几分回温,“不如求一求我。” 陆升恶狠狠瞪那贵公子一眼,咬牙道:“求人不如求己……背就背!” 他气血上涌,胆气陡升,就朝那红衣女子走近,才迈了两步,几片鲜红裙幅突然自绳索捆缚的缝隙中硬生生挤出来,仿佛几片红雾朝着陆升迎面罩下。 陆升大惊失色,连退了几步,却仍被红雾扫到,吸入了一缕嫣红若血的气雾,刹那间刺骨冰寒自口鼻一路蔓延,往五脏六腑中飞快窜去,他连呼吸也难以为继,单膝跌跪地上,咬着牙压住胸口,只觉通身冰凉僵硬,却又很快被拥入温暖怀中。 那大红绸缎的嫁衣霎时间化为赤红雾团,脱离云婵躯壳,朝着茫茫夜色中逃窜而去。那女子只穿着一身月白衬裙,仍旧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颓然倒在地上。 变生肘腋时,连谢瑢也未曾料到,虽然立刻抓着陆升手臂撤离,却仍旧为时已晚。 他也顾不上云婵,只将陆升搂在怀中,喝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