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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将临新春之时,君雁雪再请舒寒凌奏。 舒寒凌抱着扶风环佩琴,在重重竹帘前回首看那一眼洗梧台。 闻青恭敬地立于院中,长长一揖恭送。 “闻青,这洗梧台的藏书阁的琴谱,劳你费心。”舒寒凌道。闻青觉着纳闷,却也只称是。 舒寒凌笑笑,转身而去。 一夜,灯火迷离。 宫人盛装。 曲过回廊,是那明月一勾,灯火满城。 舒寒凌垂眸,起了第一个琴音。 他明明知道上回的谱子不对,可是这一次,他还是按着上回奏了。 夜色沉沉。 端坐的小皇帝面色艳丽,近乎刻毒。 十二道,冕旒垂落,玄色龙袍上金龙狰狞。 舒寒凌闭眸,手指划过琴弦,琴声颤颤。 而另一厢,闻青正在找谱子。 他这几日事忙,一直没空改谱,那谱子上回才改了一半。 从书架上摊开鸾凤鸣的曲谱,他看了一眼,不是自己那份。 这是舒寒凌的。 那舒寒凌带走的又是谁的?! 闻青心下一寒,厉声唤来琴童:“琴童,你快过来!” 琴童一听声音,连忙走了进来:“闻先生,怎么了?” “老师的谱子在这,那他拿的是什么谱子!”闻青眸中迫出寒光,近乎阴寒。 琴童看他这模样,瑟缩着说:“不会错啊,先生拿的是上回的谱子。” 闻青只觉,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淹没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九霄清 “那谱子不能弹。”闻青喃喃。 琴童只觉得莫名:“闻先生,怎么了?” 闻青忽而回身,面色凄厉:“那谱子会要了他的命!” 一轮月寒瘦东房。 花枝颤,云流转。 舒寒凌的素色衣袖上落了梅花,冷香幽幽,颤着香。 琴声悠扬,似低语呢喃,犹倦倦不舍。 君雁雪端坐高位,面色难以看清,只依稀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一曲毕。 舒寒凌抱着古琴,却没有起身行礼。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抬眼看君雁雪缓缓鼓起掌来,眸中那一点凉却的琥珀色,却是温柔的。 又有几分决绝。 “舒寒凌,九霄卿,果然弹得一手好曲子。” 君雁雪冷嘲着勾唇,容姿艳丽却也狠毒阴骘,总有一种罂粟的美感。 “也,好一副心计,杀人不见血啊。”君雁雪一语,如石破天惊。 舒寒凌低笑,他这模样有一种微微的嘲意,看得君雁雪恼火。从暗处走出的侍卫将舒寒凌扯着头发拖到君雁雪脚边,那人的笑声却未停。 “朕早已问了行家,你这曲子若是辅以真气足以要人命!”君雁雪一脚踩在舒寒凌的手指上,“你这种出身乐藉的下作东西也敢谋害朕!” 这便是乐师。 舒寒凌轻笑,一如繁花尽落。 我徒,看着,这便是乐师。 命如流水,恨如落花。 君雁雪一脚踹在舒寒凌头上,看着那人额头斑驳血迹,才觉得心中痛快些。 “这样的东西也不必留着了,拖下去,明日腰斩于市吧。”君雁雪长袖一甩,负手而去。 看吧,君归闲。 没了你,我就能君临九天,手掌乾坤。 那个在你面前卑微如草芥的我,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舒寒凌直至被拖下去,都没再说一句话。 没说那个谱子,也没说闻青。 教导不好徒弟,是因为师傅。 就是如此。 很多年前,舒寒凌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时因为贫穷,他和他的师傅只能一边流浪,一边赚点生计。 那回他实在饿得不行,偷了旁人一个包子。 最后被围堵在小巷里,那些人说要打断他的手。 于是他的师傅跪了下来,他说:“徒弟没有教好,是师傅的错。” 那一日之后,对着再也无法奏乐的师傅,舒寒凌哭了很久。 五年后,他成了名动天下的九霄卿。 他得了扶风环佩琴。 他,实现了师傅的梦。 来年清明,他在师傅坟前,看指间纸钱银屑纷飞,散如飞花。 一地月光凄寒,如梦,如雪,如霜。 第二日,冬雪犹甚。 人们本该在酒肆里喝一杯热酒,闲谈高歌,或者闭门不出,围炉家话。 但今日,那些人却裹着冬衣,围着斩刑台。 “今日又有个人要被斩了,都快过年了,多晦气。” 张家嫂子叹了口气。 “听说被杀了的人还挺有名气的,造孽哦,刺杀皇帝。”李家阿娘叹了口气。 却也看起热闹来。 舒寒凌拖着一身镣铐被狱卒扯着走上刑台,原本松花如墨的长衫上一片血色浸染。 寒雪飘零,一场盛世转末的颓废阴暗。 他站在闸刀下,一眼就看见闻青惨白着脸扶着墙,眸中一片阴厉。 不、要、来。 那一刻,舒寒凌笑着无声说道。 闻青颤抖着看着闸刀在雪色中的寒光,让他喉头一片咸腥。 可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看着闸刀一身落下,被血色浸染。 氤氲开在雪地里的朱砂色,艳丽得近乎妖毒。 闻青只觉得自心底,一点一点的痛感几乎要吞噬了他。 很久以后,他的脑中才缓缓有了那么一点清醒。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老师,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疯魔 热闹过后,人作鸟兽散。 一地残雪衬朱砂。 闻青手脚冰冷地立在那,良久之后,方才跌跌撞撞地走上斩刑台。 他缓缓俯身,颤抖着手指触摸舒寒凌紧闭的眸,只碰到冰冷的眼睫,好似霜雪。 他低低唤了一声:“老师。” 却没人再回他。 腰斩弃市。 一世风华,竟就这么归了残雪。 闻青想笑,却有血色蜿蜒过他的唇角。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看来,闻青却浑不在意,他的手指拂过舒寒凌夹了血染了寒雪的长发,一寸一寸,绕在指间,又散开来。 就好似那些无可挽回的东西。 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逐,也挽不回一个人对你轻笑。 老师。 闻青真想笑啊。 到最后,竟然是我害死了你。 可为什么不说是我,你知道的,你明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拿错的是我的谱子。 为什么不说出来? 该死的人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我。 十三年前,我就该与钧天教里所有人,死在那一场三天三夜不灭的大火里。 为什么要救我。 就为了可笑的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