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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听吗?” 江水回神,急道:“哦,在听。” 李云忽然笑了,笑声脆脆:“来不来北京?你绝对一展身手。” 江水楞了一下,她刚才说了什么?哦,对了,她刚才说——她曾经来过黄金海岸,与陈总有过会面。无意间看见他,与陈总同车,感受过他的车技。 李云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甘愿屈居在这种小地方?” 江水恍恍惚惚:“这里是小地方?” 李云又笑,但就是没说话。江水听得蹙眉,细细想了,也对——李云在北京,和伟大的首都比,他的城市自然是“小地方”。 “来不来北京?”李云又问了一遍。 江水问:“你提供工作?” “对,非常适合你的‘工作’。” “工资是多少?” “说不好。” 江水皱着眉:“说不好是多少?” “有时候几万,有时候几十万。” “……” “来吗?” 江水停顿了很久。他的视线从桌上的肯德基餐余到单人小床上的杨梅。今晚叫的是肯德基外卖,加上外送费8元,晚餐统共50元。 杨梅平时不吃这类食品,晚餐同样没吃多少。杨梅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江水就想,杨梅和他待一起,恐怕会越来越瘦。 临睡前他捏了一下杨梅的腰,果然瘦了不少。 他微微地叹气,杨梅问:“叹什么气?” “没什么。” 杨梅狠狠道:“说!” 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很香。” 杨梅笑了笑说:“The Queen的沐浴露。” “什么?”他听不懂。 “‘女王驾到’,外国的一个牌子,叫朋友带的,等了很久才到手的。贵死了。” “哦。” 很贵的外国牌子,她等了很久。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用很贵的进口沐浴露,吃50元的肯德基。 杨梅悠然自得,江水寝食难安。 很久了,犹豫的时间足够了。李云轻轻地,一字一字邀请:“来吗?” “来。”江水说。 ☆、来到北京的男人 杨梅从化妆品店回来的时候,顺道去超市买了晚餐的蔬菜和rou。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很多人会顺路去超市啊。”杨梅说,“买菜的时候挤死了,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江水听了看过去,杨梅侧站在厨房,他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说“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候,嘴角却是扬着的,看起来根本不像话说的那样。 “哦,我看看……”江水信步过去,掐着杨梅腰上的rou,“嗯,好像是的,rou都被挤出来了。” 杨梅一愣,随即拱了一下屁股,把江水弹开:“滚开你。还有人羡慕我苗条呢。” 江水说:“谁?” “一起买菜的人啊,带着儿子,很胖,看见我就问我‘你这么瘦,是怎么保养的’。” 江水坐回去,随口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还没生孩子呢。” 江水没吭声,杨梅的声音又传过来:“你说,我生了孩子以后会不会发福?”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杨梅像是陷入遐思:“会发福也无所谓啊,小孩子这么可爱……” 江水咬着腮边牙关,等杨梅把菜端出来的时候,盯着她的手:“我想把工作辞了。” 杨梅说:“黄金海岸?” “对,还有驾校的。” “为什么把驾校的辞了?” “我想去北京。” “……” 桌上的白萝卜炖牛rou热气腾腾,白软的气萦绕在杨梅的眼前,像是罩了一层轻薄的白纱。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唯独一双眼乌灼灼,仿佛怎样都不会蒙尘的黑珍珠。 江水只是往上看了一看,就不敢再直视那双眼。 他只是盯着她的手看,指上还戴着那枚昂贵的宝石戒指。 “去北京找工作吗?”杨梅问。 江水点头。 “哦好,你去吧。” 听到这个回答江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杨梅对所有人宽容,这种宽容给别人一种互相平等的感觉。今晚他所有的不安与犹豫只是出于对杨梅的内疚,以及对没本事的自己的痛恨。 “什么时候去辞职呢?”杨梅说。 “明后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 杨梅怔了怔——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是不是也包括她呢。 第二天下午,江水去了乡下。他去找万淑芬。 那时候,万淑芬正从房间里出来送客人。江水迎面对上那个人。 是个陌生男人。摸着下巴和江水擦肩而过。 江水不禁回身去看,被万淑芬板正了身体,她笑吟吟地问:“水儿,什么事回来了?” 那张笑脸已经布着皱纹,万淑芬快五十了,是彻头彻尾的中年妇女,理应是享福的年纪,只可惜…… 江水低了低头,想,倘若她老来能有个伴,那也是好的。只是看刚才那陌生男人的脸,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我要去北京了。”江水说。 这个消息对于万淑芬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她抓着江水的胳膊晃了晃:“你开什么玩笑?你要去北京?去北京干嘛?是不是要把我扔在这里了?你有良心么!你要养我的啊!” 江水往后躲了躲,蹙眉看着万淑芬:“我会每个月给你寄钱。” 万淑芬平静下来,说:“你去北京找工作?” 江水点头。 万淑芬呵呵笑了两声,表情是让人很不舒服的高深莫测:“你以为北京的钱很好赚么,那种地方,是要拼了命的。” 江水也笑:“我也就只有一条命了。” 万淑芬忽然哑巴了,全身没来由地发寒。是那种站在冰天雪地里,还一/丝/不/挂的冷。江水只剩一条命,她又何尝不是。江水好歹命硬,赖活着浑浑噩噩,那她呢,一大把年纪了,命贱。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老头老太还在的时候。 印象最深的是老太临终前,整脸的不甘和淬毒—— “白眼狼,白眼狼。你这个祸害。死不了,死不了,那就生不如死。” 哪有亲奶奶咒骂亲孙子生不如死的?正因为是外边捡的,才可以生时假装温柔,死前百般诅咒。 那个时候,江水还没到二十,可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仿佛躲在阴暗角落的蕨类,静悄悄地喘着气。 现在忽然和她说,要去北漂了。蕨类也想穿过层层树嶂,去瞻望一眼阳光吗? 万淑芬心里不忿,凭什么啊,她还蜗居着,这个被唯一的亲人诅咒的人,竟然想逃出生天了? 江水说:“周末就动身,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 瞧瞧,他过来就是“说一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