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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鲜血,她唇瓣嗫嚅着却吐不出一个音来,只能费力抬头瞪着俞眉远,眼珠几欲离眶。 这狰狞的表情,不是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是因为俞眉远的话。 俞眉远后悔了,她不该说那些话。 “娘,你别说话,别说了。”她知道徐言娘有话想说,可这种时候越想说话就越痛苦。 俞眉远心如火焚,她空有二十多年的记忆,此时却也无计可施。 “夫人,出什么事了?”外间传来周氏的唤声。 适才她们追到屋外本要进来,周氏见俞眉远进去后屋里没有响动,便改了主意守在屋外,让她们母女两能说些体己话。 毕竟……这种机会已经不多了。 俞眉远刚要唤人,手便被徐言娘抓紧,她望去,徐言娘正艰难地摇头示意。 “周mama,没事。”俞眉远高声回了句,转而又轻声道,“娘,你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徐言娘仍旧说不出话,她胸口起伏着,喉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声,眼眶却渐渐红了。 枯瘦冰凉的手抚上俞眉远的脸颊,留恋地在她脸上摸索着,从她的眉骨一路抚下,俞眉远眼中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年幼丧母,这世上真心待她之人又少,俞眉远一直都念着这个在她记忆里面目模糊的母亲。 好不容易重生,叫她见到母亲,怎奈又即将面临诀别。 她如何甘心,又如何舍得? 徐言娘指尖从她眼底拭过,惹得俞眉远啜泣地叫了句“娘”,可还没等她说出下一句话,徐言娘却骤然间推开她,扑到了榻边。 “娘,你找什么?”俞眉远又惊又惑。 榻边堆放着一叠纸稿书藉,俞眉远记起自己进来之前,母亲正在焚烧书稿,想来这些都是她要烧毁的东西。 徐言娘伸手将这叠书稿拔乱,在其中乱翻起来。 俞眉远不知她要找何物,便只能跪在她背后,替她拍着背,以减轻她的痛苦。 很快地,徐言娘在书稿中翻出本泛黄的旧书捧到手中。 ? 俞眉远瞥见了书名。 那是本音律的入门书,除了被翻得有些残旧外,并无特别,但徐言娘捧在手中时却显得犹豫并且激动。 “娘,这书怎么了?”俞眉远不解。 徐言娘盯着那书许久,似乎下了决心般将书一攥,眼眸望向床前桌面。 圆桌上摆着鱼嘴陶壶与莲花杯。 “娘可是要喝水?”俞眉远一边问着,一边利索地跳下床。 徐言娘说不了话,只能点头。 俞眉远很快倒好水送到床前,正要喂她,岂料徐言娘却将手伸入杯中。 红痕如絮,在水中绽开。 徐言娘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痕,殷红的血涌出,化入水里。 “娘?!”俞眉远惊叫道。 徐言娘不理她,只夺过那杯水,均匀地沷在了上。 残旧的古书被这水一泡竟渐渐褪去原来的模样,封面的墨色粗字转作另外三个字—— 。 俞眉远心头一动,只觉得这书名有些耳熟,但她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徐言娘将书塞进俞眉远怀里,又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了一枚玉石来塞进她手心。 那玉石莹润通透,鸽蛋大小,不知是何品种,入手还带着暖度。 俞眉远对这玉石有些印象。上一世母亲临终前也曾将玉石交给她,可就在母亲离世之后,俞府来了几个老mama接她回京,她们嫌弃这宅子里的东西赃破,不让她带一针一线回京,连她身上的饰物都抢去。 后来她才知道刁奴欺主,这些人欺她年幼,周氏只有一个人又照应不过来,她们就昧下她的东西,她连母亲的最后一件遗物都没留住。 当真可恨。 如今看来,母亲当时未将这本书交到她手上,也是算准了她一个六岁孩子守不住这东西,反会招来杀身之祸,因此才想要焚毁。 俞眉远正胡乱想着,那厢徐言娘已经将床头铜雀灯座上的羊皮灯罩取下,屋里的光芒摇曳着,她颤巍巍地捧着灯座,另一手托着俞眉远的小手,指引着俞眉远将玉石放在了烛火之后。 豆大的火苗射出的光芒透过那枚玉石后,在布满阴影的墙上打出了一幅画。 俞眉远全身一滞,不敢置信地盯着墙上的画。 那是幅地图。 徐言娘并没给她多看的时间,很快就放下灯座。 “远……”她气息越来越急促,连俞眉远的乳名都叫不全,“书……背下……烧了。石头……皇陵……地图……” 勉为其难说了几个字,她忽“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尽数洒在了被上。 “娘!”俞眉远惊得大叫出声,再顾不上其他。 “出什么事了?夫人!”周氏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 徐言娘将俞眉远的手掌合拢,掩去那枚玉石。 她来不及再交代更多,本以为毁掉这些东西,便能让女儿远离是非,可俞眉远那几句话改变了她的心意。 要来的始终会来,如果那些人不愿放过,那不如让她多点倚仗。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迈入房中。徐言娘余力用尽,双眼一闭,人直挺挺躺到床上,衣襟上斑斑点点全是呕出的血,触目惊心。 “金歌,抱姑娘回屋。”周氏远远看到床上景象,心里一沉,厉声吩咐道。 俞眉远咬着唇克制着心间悲痛,背过身将那书塞进自己胸口,又将玉石紧紧捏在掌心,这才转头“嘤嘤”叫了句:“娘。” 只一面,便是永诀。 金歌上前将她从徐言娘身畔抱起。俞眉远舍不得,从她怀里探出身子,空着的手朝前抓去:“我要娘!娘!” “姑娘,乖,夫人累了要休息,金歌抱你回屋。”金歌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眼也跟着红去,动作都没迟疑,很快抱走了俞眉远。 “娘!”俞眉远趴在金歌肩头,朝着母亲的方向哭喊。 这一刻,她就是六岁的自己。 翌日,徐言娘逝。 ☆、第4章 归海 屋檐上的冰棱开始融化,水一滴滴落下。 冰雪消融,天却更冷了。 俞眉远站在屋檐下。她身上穿着素白大孝服,丱发上缠着雪缎,从头到脚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挨着门框站着,像雪堆出来的人。 徐言娘的丧礼从简,停灵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