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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狭窄的号房里度过一夜后醒来,继续提笔挥墨。贡院外头,朱祐樘一身明黄,从轿子上被太监搀扶着走了下来。 李东阳接到消息,连忙带人出来迎接,程敏政此时还不知自己在朝堂上被参了一折,也赫然在列。 皇帝巡查考场并非没有前例,只是近年来弘治帝勤于政务,少有亲自来巡的。 “都平身罢,跟我进去瞧瞧。”朱祐樘看看几人,摆了摆手,带头走进了贡院里。 说是瞧瞧,其实哪有什么好瞧的。一众举子都关在号房里琢磨着怎么写那最后的八股文,能看见的也就一条条过道中百无聊赖走着的监考官。 朱祐樘身后跟着一大票低垂着头不敢吭气儿的官员,最后在唐子畏所在的号房那一条过道停了下来。 傅辛本斜倚着墙哼着小曲儿,远远地望见这一大串人,连忙翻身撩袍往地上一跪,“微臣拜见皇上。” “你抬起头来我瞧瞧。”朱祐樘见他有些眼熟,细看了一番倒有些印象,道:“你是傅瀚的长子吧,怎的跑这儿来了?” “我那儿清闲,便跟着来见见世面。”傅辛的语气算不上严肃。 朱祐樘对他这性子有些记得,也不甚在意,抬手让他起来了。 一般而言,这傅瀚身为礼部尚书身居高位,他儿子为了避嫌是不会科举入朝的,但傅辛却是个例外。 说起来也有些意思,傅辛十岁之前,被傅瀚养的乖巧守礼,尚算得上是京城里交口称赞的小神童。可不知哪日开始,这小神童不读书了,与一众京城纨绔混迹在一起,街头巷尾的都能瞧见他的身影。 傅尚书起初大怒,将这小子狠打了一顿,只引来儿子记恨,而未见成效。随着时间的流逝,傅辛反倒养成了死皮赖脸总一副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傅尚书一气之下便也不再管他,将精力都投注于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没想傅辛不声不响地去参加了科举,直到会试放了榜傅尚书才知道,还中了个进士,顿时傻了眼。 这事儿在京城可沸沸扬扬传了一段时间,朱祐樘也觉有趣,这才对傅辛多了几分关注。 朱祐樘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翰林侍讲,扫了一眼他身后唐寅所在的号房,问道:“你监考这儿一日有余,可有什么异样?” 傅辛嘴角微提,眼中闪过莫测的光。 第33章 32.31.30.29.28 听到朱祐樘问话,傅辛嘴角微提, 眼中闪烁, 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唐子畏, 想起了他炙热的手掌紧紧扣住自己的动脉那几乎要炸裂的窒息感,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滋生丝丝颤栗。 他指尖在宽大的衣袖掩饰下颤动了几下, 脸朝着朱祐樘扬了起来,表情却是和内心完全相反的散漫。 他说:“并无异样。” 朱祐樘点点头,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在傅辛微微躬身恭送的姿态下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从眼前消失, 傅辛这才直起腰来, 退了两步往墙上一靠,两手交叠着紧握住自己的双臂, 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刚那一瞬间, 他并非不记得杨元兼的嘱托, 只是下意识选择了跟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傅辛不是杨元兼的下属, 只是两人打小熟识,闲得无聊便来帮他做些事而已。若真要说起来, 杨元兼也不过是个没品级的闲人, 傅辛他爹的官儿还比杨仁赭大一级, 自然不存在什么顾虑。 “看来有些不妙了啊……”傅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垂着头, 紧盯着地面的眼睛里浮现出血丝,压抑着的大笑在喉咙里翻滚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在空中捏紧, 细瘦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绷紧浮现在皮肤表面。 傅辛嘴角带着一抹迷醉的笑,喃喃道:“只是给你制造麻烦怎么够,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我要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杀死我,亦或是……被我杀掉。” ……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身在号房中的唐子畏都毫不知情。 正午,一下接一下的撞钟声在贡院内响遍,历时一天半的礼部会试终于结束。等到考卷全部被收走,考生们纷纷推开门从那困了他们一个昼夜的狭小笼子里走了出来。 唐子畏面前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四个馒头和两块干硬的杂粮饼,他从案前起身,因腹中空空又坐得久了,眼前一阵发昏。他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推门出去。 傅辛没正形地靠在门边,见他出来,笑吟吟地递上一包糕点,道:“没想到你竟真的不进食,如今会试结束了,可要用些桃花糕?” 唐子畏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懒得去想。会试既已结束,一个监考官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不需要当成对手,也没有拉拢的必要, 所以唐子畏只是漠然地无视了他伸出的手,与他错身离开。 被他抛在身后的傅辛面色一僵,手掌骤然收拢!那一包粉白相间的精致糕点顿时被捏的粉碎,无辜地洒落在地上。 . 顺着人流走出贡院时,正午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唐子畏眯起眼在外面迎接的人群中寻找季童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身侧突然有人弓着身子撞了过来。 唐子畏没防备一个踉跄,站稳后低头再一细看,却正是与傅辛在茅厕里遇见的那个拉肚子的书生。 “抱歉,在下失礼……了。”那书生面色惨白,木然地退开一点,两手想抬起来冲他拱手道歉,却话没说完便被后面出来的人挤了一下,本就没站直的身体顿时往前扑到了地上。 这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很是拥挤,若把他一人扔在这儿,恐怕不被踩死也得脱层皮。唐子畏心中摇了摇头,弯腰拉住他胳膊把人拽了起来,问道:“可有人来接你?” 后者这时才抬起脸来,衣领上沾了些尘灰,给人宽厚之感的面容上满是茫然,“你说什么?” 唐子畏对着他耳朵大声地重复道:“你叫什么?家里有没有人来接你!” 那书生这下听清楚了,慢吞吞地道:“在下姓王,名守仁。家父应当安排了家仆过来……”他说着还努力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听到他说的话,唐子畏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自己手上提着的这家伙一番,突然不知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大明王朝五百多年的历史,在他看来,当属这位王先生最牛。唐子畏虽然来这里将朱圣贤那套理论背的滚瓜烂熟,但却对其表达的思想并不感冒,反倒是王守仁后来那套知行合一的观点他比较认同。 虽然此时王守仁还没有摸到属于他自己那条道路的门儿,没有成为圣贤,也没有做出后面那一系列成就他这个人的事,但却并不妨碍唐子畏因着那后世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