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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 他习以为常,默数五下,老妈子又二级发火:“拨都拨了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让不让别人吃?” 哎呦我的妈耶。 宋敬冬加速挑一小碗,妞妞接过去说声谢谢,紧接着自觉回到小桌上。她不知大人之间的血海深仇,被动画片逗得常常笑。 这边林雪春表情阴沉,兄妹俩你来我去交换个眼神,实在觉得是时候提出异议了。 宋敬冬打破平静:“妈,我们想说个事。” “有屁就放!” “关于妞妞的。” 妞妞是个太敏感的存在,整张饭桌顿时静得可怖。 林雪春脸色难看,阿汀接下去说:“让她走吧。” 四个字而已,老妈子勃然大怒。 “让她走?凭什么?!” “怎么的?你们要倒过来说我难为小孩了是不?觉着大人的事扯不上小孩,还是觉着她可怜我可恶了?那你们怎么不想想当初你们大哥多少岁?吴应龙能扯上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扯他孙女?敢情我林雪春就是贱?” “我命贱,连带着我儿子命贱、不值钱,比不上这丫头片子的手指头,轮到你们来教训老娘是不是?我生你们养你们二十多年,轮得到你们来糟蹋我!糟蹋我儿子!” 拍桌不断,语气火冲。她就像一个埋藏多日的地雷,稍微经受触碰便敏感的爆炸。 “哎呀,谁教训您啦。” 宋敬冬使用一贯插科打诨的语气,反被林雪春摔了筷子:“滚蛋!少给我扯七扯八你们这俩吃里扒外的货!别吃了!大家都别吃!” 这话有点儿伤人了。 这么多年她脾气再大,没说到这个程度过。 说完自然后悔,气氛也全毁了。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宋敬冬脸上没掉笑,原来单眼皮垂下来冷感鲜明 阿汀随之微微叹口气,“我们没有那样说您,是您自己……” 心虚。 这个词用不着他们提溜出来,林雪春已经从他们的脸上读出来。也可能昨天前天隐隐有了这个自我认知,否则她反应为何如此大? 独独她不愿意承认。 “吴应龙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他欠我的!儿子女儿孙女孙子的谁让他们挨上他的边?活该他们天生欠我的,我找他们算账是天经地义!我虚什么?” “你才心里虚!虚死你们我不虚!” 说着大跨步走到电视机前,她抓起妞妞,一只巴掌高高举起来。 要落,偏偏落不下去。 林雪春次次瞧见这张孩子脸蛋,这秒钟想起水中挣扎畏惧的阿泽,下秒钟想起天真无邪的阿泽。 前者是难以磨灭的恨,后者是生生不息的爱。 但凡能够理直气壮打下手,她必定打上千次万次,甚至把这无辜小孩的脑袋往水里摁!这才叫报仇!你割走我的心头rou,我挤压你的心头血,真正的公平公正! 而千错万错都在于她打不下手! 妇人之仁居然打不下手?! 林雪春巴掌颤抖,狠一盖到自己脸上。 清脆响亮的啪声,她双眼通红,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东西砸东西,犹如困在牢笼里的野兽般原地打转,充满摧毁欲。 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绝于耳,兄妹俩自认罪魁祸首,得去道歉认错的。 冷不防宋于秋拦住他们。 “我去。” 他朝幽深的过道走去,敲门。 “滚!” “是我。”他说。 里头林雪春没有犹豫地赶人:“老娘管你是谁,滚滚滚都给我滚!别来烦我!” 宋于秋默不作声站了五分钟。门没开,动静不止,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滚!” 林雪春斜侧面对着他,黑暗里看不清他在门边做的动作。 直到他走到边上,她看到光溜溜的枯瘦的脚板底下延伸过来一串带血的脚印,不禁扯开嗓门一顿臭骂:“你脑子有毛病还是耳朵有毛病?我砸东西声音不够大还得给你打声招呼?进门脱你狗日的鞋你疯了吧宋于秋!?!” 宋于秋不说话,伸手去揽她。 “滚!别碰我!” 林雪春剧烈挣扎着,没挣开。她在黑暗里望见他的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两颗静默的眼珠子,像镜子般照得她狼狈疯癫。 真正发疯耍泼的人是她。 她明白过来,因而沉默下来。 沉默是种智慧,她经受不住这智慧的折磨,选择吵吵闹闹过日子。而他经受住了。因此她徒有过日子的小聪明,老天爷把过世道的大智慧给了他。 “别难为自己了。”宋于秋在沉默里说。 “不然我要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林雪春伸手挡脸,止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往下掉。她咬紧牙关在沉默里哭泣,但终究打碎沉默:“让我要钱吗?五千两万十万五十万,多少钱能赔我儿子?它能吗?我林雪春稀罕这破玩意儿吗?” “难不成要他吴应龙的命?” “他六十多岁半脚进棺材的人,那死命能换我儿子的命吗?我要他磕头道歉做什么?我要他坐牢做什么?我儿子回不来了!!我大肚子生下来的儿子,他本来应该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他生来就是个好料子,我晓得他能干大事!他应该出人头地讨个好媳妇,我本来应该当奶奶了知道么?” 宋于秋说:“知道。” 不。 林雪春摇头,哽咽着自问自答:“你根本不明白。你没生过孩子,你们男人懂什么。”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儿子有多……” “我懂!” 宋于秋沉声咬字,两颗眼珠折射出悲哀的光,嗓音嘶哑:“阿泽不光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我和你。” “可我有什么资格难受?” 像问人,像自问,宋于秋视线落得低低:“我到底应该怎么难受给你看?” 哭吗? 闹么? 原地跺脚还是乒乒乓乓的砸东西? 酗酒?颓废? 抑或是提起刀不顾所有地冲上去报仇? 这个世上属于男人的难过太少了,因为在他的责任家庭面前,所有个人的崩溃不值一提。 林雪春愣愣看他良久,而后双手捧脸,泣不成声。 “是我骗了你。” 宋于秋眉眼缓下起来,人生走到夕阳处,忽然拥有了夕阳般并不灿烂耀眼的温柔。 “我说这辈子都不让你受苦,骗了你。我说带你进城里享福,骗了你。阿泽的事也是我骗你。要是你没处出气,你找我。” “你没有!” 林雪春失控地喊:“你没骗我!” 所谓阿泽的谎言,实际上是他们夫妻共同编织完成的。 你想说我想信,你肯说我肯信,这个谎言建立在二儿子突然来访的基础上,他们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