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撞破
“轰”一声,陆昂成在马路中间转了个弯。 柏油路上冒着蒸汽,闷燥的风胡乱吹过来。 宋阮没来得及拉下防风罩,眼睛涩得有些睁不开。 “还适应吗?” 她气闷,冷冷甩了一句,“先管好你自己。” 停了停,又说:“你用这架摩托载我,你女朋友不吃醋?” 发动机轰轰作响,速度又快,即使贴得近,不扯着嗓子说话也听不太清楚。 可宋阮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清楚。 “哪来的什么女朋友?”他嗤笑一声,反呛一句:“你是不是怕被哪个男生看到上了我的车?” 她答非所问:“你看看你,为了谈恋爱落榜,又得复读一年,人女孩子上大学去了,这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吧?” “沈觉,走吧,那边都嗨起来了。” 谭静坐在自己的粉色电驴上,目光灼灼。 抽完那支烟,沈觉脸色发狠,语气阴鸷:“今晚不过去了。” “怎么,有事?”谭静有些着急。 沈觉没理她。 扔掉手里的烟头,拿脚拧了两圈,他也不看肥仔他们,插兜转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觉哥你开车呗! 肥仔后知后觉,猛拍了拍脑袋,冲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大家立马心领神会,作势掉头。 谭静失望,却只能说一句:“收着点。” 只是她想不通,今晚的球赛他们明明是赢了的,难道也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去教训人? * 沈觉年初醉酒骑车撞到桥头,闯出这样一件事,他的车被没收了。 肥仔问过他要不要弄辆车来,他也没要。 今晚他们并不是要去找初二的麻烦。 一场比赛而已,别说他们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们还赢了这场比赛呢。 主要是要教训“自己人”。 肥仔和龙飞直接到网吧把人揪出来扔到巷子里。 沈觉靠在电线杆那里抽烟。 那人起先还装糊涂,像猪仔一样被拖出来的时候还奋力挣扎,但一看到沈觉那双深沉的黑瞳,气焰瞬息减弱。 “阿觉,这是怎么了?你们今晚不去快乐kk啊……” “你怎么没去?” 沈觉抖了抖烟灰,语气平淡,像叙旧一样和他聊起来。 平华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愣了愣,摸鼻子笑。 “来打几把游戏,总是喝酒没意思。” “哦,我也是这样想的。”沈觉扯了扯嘴角,整个人散漫慵懒,垂手在腿侧,过了半晌,又说:“可我不像你,没打算念高中。” 说完,他又抬手,那抹忽明忽暗的星火在空中点几下。 “肥仔、龙飞、阿星,都打算中考的。”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肥仔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摸不准沈觉想干嘛。 原本他们以为沈觉来了就会对平华下狠手。 从下午开始,沈觉情绪就不高,晚上又差点输了球赛,刚才过来的时候,一张脸更是冷得让人发怵。 平华咽了咽唾沫,干笑两下:“是……我没什么前途和追求,拿个中专文凭就行。” “噢,所以现在呆在景中也是浪费时间对吧?” 沈觉拖长音调,嘴角那抹笑越发深刻。 平华汗毛倒立,心脏骤然紧缩,边在轰然炸响的脑中找破碎的词语,边后退。 然后趁众人没反应过来,转身撒腿就跑。 “啊!妈呀!” 凄惨的叫喊在深巷里传开,割裂了夜的死寂。 沈觉皱眉,压下跳动的额角,缓缓站直身体。 头顶有盏残破的灯,光影昏黄微弱,他英挺的身型融入光圈中,表情已经彻底冷下去,眼底暴出一片猩红血丝,一步步走过去。 蹲下去,凑近地上那个痛苦狰狞的人。 “沈觉,你他妈敢!” 平华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被龙飞反剪交叉在背后。 每说一个字,肩关节就多一个响动的鼓点。 “我为什么不敢?” 沈觉用鼻音笑,低垂眼皮,将还剩下一半的烟摁他露出来的锁骨。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拧了又拧,直到几缕薄灰掉下来,沈觉才把烟头往旁边一扔。 “沈觉,你他妈没种!不就是迟到半节课被老崔抓了吗,出来混的,你还装你妈的好学生!” 肥仔听得心烦:“阿觉,别跟他废话!” “我看你小子是忘了当初沈觉是怎么把你从那群人手里救下来的,居然敢骗我们!” 周星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可现在也是气得肺炸,直接冲平华的头踹了一脚。 “我……我也没想到老崔临时又改课了……” 他感觉头都要掉了,又怒又惧。 今天中午沈觉他们在网吧打比赛,平华是他们在班里的“通报员”。 是他说了,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改成自习,沈觉他们才放开了玩,所以迟到了大半节课。 沈觉自己倒是没太大所谓,主要是周星。 上次他就被崔地海警告过,再被抓到一次,就记大过处分。 不到一年的时间,处分撤销不掉,他就得背这个处分去中考。 “你不知道阿星的处境?” 平华大口大口的喘气,嘴角流下一缕乌黑的血,冷笑:“我知道个屁!你们有什么事让我知道过?” 周星抬脚又踩他脑袋,这一次没抬起来,而是死死压着。 “你丫的也想想自己干过什么,怪不得我们不带你!” 平华挣扎不得,斜眼,狠戾盯着高高在上的沈觉。 “你们早就怀疑我了吧,居然也会信我的话,哈哈哈……” 窄巷荡漾一阵得意的笑。 “是为了试我?草,你也知道你兄弟岌岌可危,还拿他前途来试,你现在又他妈装什么兄弟情深!” 他试图挑拨,周星几人恨不得拿刀捅他泄愤。 沈觉却慢慢站起来,脸色冷漠如冰,眼角忽然一动,闪过杀意。 肥仔反应很快,迅速扭头,三步做两步跑过去,面露凶光。 墙角阴影中的人叹了口气。 逃是来不及了,索性走出去,迎上肥仔喷火的目光。 沈觉压了压眉毛,盯着那道瘦弱的身影。 换下了宽松简约的短袖,一件浅粉色紧身小衫穿在她身上,领口很低,露出精美的锁骨,白得发光。 只不过裤子还是直筒,裤脚堆在皮凉鞋上。 隔着一段距离看,比例协调,又瘦又高。 沈觉想起两个小时前她在雅马哈上深蓝色校裤里勒紧的线条。 肥仔微微一怔,觉得她眼熟。 “二哥救我……” 孱弱不甘的呼救在一阵晚风中渐渐消散,颤抖的音调如同折翼的蝴蝶,才飞到宋软耳中,就陨落成泥。 “你谁?” 没人开口,龙飞分出精力扭头质问。 “出来透气,路过。” 她没说自己是谁。 沈觉阴沉沉地盯她,半晌后,抬步走过去。 宋阮觉得世界都静了下来,手心出了些汗。 风微微吹起她散下来的碎发,她自己也能在老巷的浑浊空气中闻到玫瑰味洗发露的香气。 沈觉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停下来,眼珠一斜,落到她耳骨上那颗闪着光泽的钉上。 依旧沉静清冷的一张脸,却平添了几分妖媚。 不过瞬间,黑发垂落下来,又严密紧实盖住了她薄薄的耳廓。 叫人心痒难耐。 “不好好研究一下最后一题的答案,出来上网?” “嗯?” 不等她回应,他就又从喉头发出一声闷闷的质问。 用只有他们两个只能听到的音量。 挑了挑眉,他拿一双多情的眼瞧她,不愿错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她面不改色,无视他紧绷的神色和略带警告的话语,深吸口气,用比他大一点的声音说:“我可以回家了吗?” 瘫在地上的平华逐渐清醒,听到她说要走,趁着身上的周星放松警惕之际,用尽全力抬头看了眼。 可只能越过沈觉的肩头,看到半张淡漠的脸。 宋阮眼珠微抬,流露出厌恶和恐惧之色。 被沈觉捕捉到。 他侧过头,没说话。 肥仔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吼一声:“滚!” 宋阮的心微微一颤,扭头就走,很快就消失在砖红色的墙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