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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斑斑驳驳的残剑的云如往抹去了眼前覆盖着的血雾,在尸山血海间翻来翻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云槐了。 云如往难得地惊慌起来,苍白了一张脸,拖长了声音唤:“云槐——” 他的每一个字在山间都激起了层叠的回音,但是那个会叫着“前辈”扑到他身上的小酥酪却再也没有出现。 ……仿佛这世间从来没有一个叫做云槐的人一样。 自此之后,云如往一战成名,渡劫成功,位列仙班,被上神看中、收入门下,在他极漫长的人生中,再没有了那棵粘人得恨不得栽在他院子里、与他朝夕相对的小槐树。 千年后,云如往成为守戍天道的神,日子的步伐拖得愈来愈长,漫无目的。 云如往心中属于人的那一部分被逐渐抹消,磨平,但始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横亘在他的生命里。 他尝试去探听云槐的消息,探听了百年之久后,他终于因为情感的渐消,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可笑:人都死了,找一个死去的人又有何意义。 他一个人在自家居所里栽种了千百棵槐树,却没有打算将它们幻成人形。 因为他在意的小槐树只有一棵,没有任何槐树可以取代他。 多年后,云如往仍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白银峡一战。 醒来后,他就忘了怎么睡,他往往会披着衣服,坐到东方破晓的时分。 某一日,云如往正在浇灌槐树,听到两个小弟子在议论下界成了气候的妖魔,并为魔修论资排辈,谈得很是热络。 云如往本无意去听,但还是免不了听到感兴趣的只言片语,索性一边浇水,一边听着弟子议论。 其中一个道:“若说这天下群魔之首,当属绝阳顶的岑青了。” “若论门派大小,当然如此。”另一个却不甚同意,“但若论实力,真云谷里的那位才当属翘楚。” “真云谷?” “你不知道吗?世间有一魔修,栖居在真云谷。这魔修倒也奇怪,只醉心剑术,不问世事,倒是他这份出世之心,惹得不少魔修崇拜,怎么也要寻上他的洞府,为他效劳,他也是来者不拒。经他调.教的魔修,驭剑之术要比寻常魔修强悍上一倍有余。” “我怎得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他几乎从未祸乱世间,大多数都是他手下的魔修在外作恶。……他应该没有姓,只单字一个槐。……木鬼槐。” 云如往手中的水壶坠落在地,哗啦一声,他的靴面被洇湿了一小片。 ……醉心剑道,单字一个槐。 ……真云谷…… ……“云”。 两个弟子听到了从院中传来的动静,齐齐扭头看向了云如往。 院中千桃万树,繁花嘉美,哪里还有云如往的身影,只有一柄美玉所制的水壶,清澈如冰地歪倒在地上,从壶嘴处一滴滴地渗出水来。 第96章 千年(三) 云如往驱赶着他披云挂雾的金车辘辘地赶向真云谷, 可他远远地勒了缰, 让六只金乌停留在了距离真云谷尚有百里开外的地方。 他肩上停留的一只青鸟清朗地引颈长歌一声, 振翅飞去,去了附近的一处仙派桃江报信。 很快,桃江之主接信而至。 他诚惶诚恐地面朝着金车跪下, 不敢抬首,也无法抬首。 ……没有人能直视神明。 金车垂下的流光琼帘被掀开了一角,从里面伸出一只手, 手里端着某两样金光灿灿的东西。 桃江之主临来前便已经潜心洗濯沐浴过, 他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东西。 云如往吩咐:“把两样东西放到真云谷山崖上。” 神明要求下界之人做事, 下界之人自然不能询问缘由为何,只能应承下。 饶是如此, 桃江之主也在心里稍稍犯了下嘀咕:那真云谷可是魔修盘踞的地带。 ……不过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是有真意在其中的。 桃江之主叩谢道:“多谢神明赐福。” 可是,待到神明附着于手上物件的气息和金光褪去, 桃江之主才发起愣来。 ……那是满满一碗的糖蒸酥酪, 金黄可口,一层厚厚的奶酥皮附着其上,看上去无比新鲜美味。 而另一样东西是一面用旧了的镜子,没有神力。 桃江之主检查了一番,发现不过是修仙者常用的照面镜。 这两样东西看似毫无联系, 不伦不类,桃江之主着实很想问问它们究竟代表了什么,可仰头一看,云如往早已驱赶着金车离开了,金车轮上叮铃铃的火釉铃响已经远得听不见了。 返回神境,云如往便将其他弟子一并驱散,于一处罗仙亭中,对水自照,拈指驱动灵法。 很快,水中漾起一泓漩涡似的光芒。 那张他朝思暮想了千年的脸,就这样挂满了泪痕,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 “前辈……”小酥酪软着嗓子轻声唤,“你看得见我吗?” 云槐眯着眼睛,竭力想看清云如往的模样,可是他竭尽全力,看到的也只有一团灿烂的金光。 ……他流了满眼的泪,闭上眼睛就会有一道道炫光闪耀着,瞳孔被烧得生痛,可他仍坚持着睁大了眼睛:“前辈……” “嗯。我能看见。” 一问一答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真正见了面,云如往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槐还是那个云槐,眼神都还是一样的澄明,但他的额间镶嵌着一枚业火的刻印,那是成魔的标志。 他想问云槐为什么堕魔,为什么明明还活着却不来找自己,可看到那张哭花了的脸,云如往却突然不想要知道了。 他问:“酥酪好吃吗?” 云槐轻咬着唇:“我舍不得吃……” 云如往回想起过去,恍若隔世。 记忆没有把那个曾经天真的孩子从他的记忆中抹去,反倒通过一遍遍的加强和描红,变得愈加深刻。 云如往唇角含起了一抹笑:“还记得吗,多少年前你吵着要吃,我不让你吃。” 云槐难过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不断轻抚着镜面,抚摸着镜子那边氤氲的金光,想象着哪一处可能会是云如往的脸颊。 云如往继续说:“现如今你可以随便吃了。……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竟像是把坠崖人赖以生存的最后一根树枝掰断了。 云槐在镜子那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我过得不好!前辈……我想你,我好想你——” 云如往那颗冷情了许久的心,只因为这一声哭腔,竟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既然想我,为何不回来?” “我不敢回去,我怕回去后玷污云门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