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这个夏天过于炎热。

    太热的天气会让人心情浮躁，连带着头脑也不冷静。所以当顾存在胡同里看见自己的学生和校外洗头房小妹搂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时，压不住火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他的拳头砸在学生年轻英俊的脸上，直接把对方揍得后退了两三米，撞到墙上才停下。浓妆艳抹的小妹捂着脸跑掉，他的学生缓了口气，提起了拳头想还手，又强被理智撤回思绪，才没有对自己的教授大打出手。

    "老师，你这是在干嘛呀？"学生故作轻松的语气里难以掩饰愤怒，"没必要吧，啊？"

    顾存倒是不怕他还手，向前上了一步。学生见状赶紧后退，可背后就是红砖墙，再没有退路。学生看着面前身高异常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近，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灭了下去，开口的声音细如蚊嘤："您打我也得有个理由……"

    "……"顾存停下脚步，思绪在脑中过了几番，从guntang的情绪里捡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说辞："你处对象的时候乱搞，会败坏学校名声。"

    "什么呀……"学生抹了一把脸，似乎松了口气，"您别跟小卿说，这事谁能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领子就被男人拎了起来，上挑的狭长凤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那你们别处了。"

    "啊？"

    半晌后，看着学生困惑的眼神，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似的，他松开手任由学生跌坐在地："你这是对不起她。"

    "是是，我错了老师。您帮我保密这一次，我肯定好好跟小影相处，再也不犯了。"学生见他态度有所软化，赶紧表明决心。

    同为男人顾存怎么会不理解这不过是蒙混过关的说词，他想起学生口中的小影，心里又烧起一股邪火。开口再欲劝诫几句，目光却偶然落在地面上，几颗晶亮的糖纸包裹的糖球，应该是学生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见顾存察觉到地上的东西，学生慌张捡了起来，忙不迭塞回口袋里。可越着急越是塞不进去，还是有两颗又滚到了顾存脚边。

    "……这是什么？"顾存拾了起来，发现这糖果和市面上卖的都不一样，更像是自制的东西。再结合学生异常慌张的模样，恐怕是什么脏东西。

    "还，还能是什么啊，就，就那种助兴的小药丸呗……"学生解释的语气满是尴尬，很想从顾存手里抢回那两颗糖果，又惧于他的威慑，一副不上不下的样子。

    顾存下意识想问"你和小影用这种东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作为师长他没有立场去关心这些私事。

    顾存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他看着面前的学生，沉默在对峙的二人之间蔓延。

    "亮亮！顾老师！"

    离老远就听见的一道娇娇柔柔的呼喊打破这份沉默。顾存和学生同时侧头循声，只见巷子尽头站着一位少女，穿着白色无袖的上衣和大红色长裙，腰间扎着黑色宽腰带，搭配同色的小皮鞋，手里拎着藤编的竹篮，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时髦装扮。

    "小影！"学生得救一般回应少女的呼唤，同时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师长，恳切的目光中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被唤作小影的女孩走近了，连带着栀子花的馨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顾存鼻间。他有意想再深吸几口追随这股香气，可他马上强迫自己屏住了呼吸。

    "你们在这里干嘛呀，等下怕不是要下雨呢。"许清影自然地站到了余亮身边，娇小的个头只到身边男孩的肩膀。

    如果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话，她应该还不到自己的胸口吧。

    顾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时闪过这些想法。心脏的跳动因为女孩的出现而更加迅速，在炎热的夏至日，几乎冲破他的胸膛。

    "顾老师跟我说报告的事呢，下礼拜就交了，可得快点写了。是不是，顾老师。"学生拼命向顾存使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自己的话把这事绕过去。

    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学生身上，或者说是与孟清影无关的人，顾存乐意卖这个人情。他虽然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但却并非不谙世事，旁人的情感纠葛好坏与他何干。

    可孟清影与余亮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关系。若这样糊里糊涂蒙混过去，将来他们俩的婚后生活绝不会太平。

    顾存有心想说，可他意识到眼下并不是个合适的机会。一是那人证早就走得无影无踪，自己口说无凭；二是人家小两口正值浓情蜜意，自己一个外人揪着这绯闻不放又有什么道理？

    男人的目光划过女人圆润的肩头，不敢多留一瞬，快速落到别处。

    "……怎么说，要是我不帮你找资料你肯定写不完……我这就得去趟图书馆借几本书。”孟清影性子活泼，讲话时语调软软的像是撒娇。

    “太阳快下山了还去什么去，回家！”余亮却没领她的情，只想把她赶紧支走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哎呀，你拉我干嘛，一会就完事……”孟清影没觉出不对劲，自顾自做了决定。

    等顾存回过神时，发现孟清影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等着跟他一道去图书馆。

    余亮的表情十分复杂，想拦又拧不过孟清影，空举着手想把自己女朋友拉过来的样子。顾存侧身让了几步，不露声色地挡住了余亮的手，把孟清影护在身侧。

    “顾老师！”余亮面子上终于绷不住了，咬紧牙低声警告。

    女孩在前面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觉得奇怪，回头看见自己的男友拉着老师，二人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样子。

    "亮亮！你干嘛！快放开顾老师！"孟清影拉开余亮，隔在二人之间。表面上责备男友，实则关心动起手来他会吃亏。

    顾存低头看着孟清影，女孩也正抬起头瞪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戴着眼镜的男人愤怒的样子。

    这样不行，吓到她了。

    男人花了力气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蔼一点："我把图书馆钥匙给你，你自己去取吧。"

    孟清影怕他和余亮再动手，于是拒绝道："顾老师，还是改天吧，我们先走了。"

    女孩半强迫着把自己的男友拉走，小声嘱咐了几句安全问题。

    情侣间的亲密互动落在顾存眼里更是刺目，他转头往反方向走去，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天空就像洞悉了他的心情，几乎同时阴云密布，风卷起树叶哗哗作响，骤雨即刻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