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围殴
63.围殴
“大小姐,欢迎回家。” 虞萌推开门,辉煌的吊顶客厅内,米白色裙装的佣人列成两队站好,恭敬地鞠躬。 “小萌,我的乖女儿,爸爸等你好久。” 轻柔而悠然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似天国飘下的圣音。 金黄色的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约莫四十出头,保养得很好,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一身浅香槟色的绸缎西装淋漓尽致地勾勒出他宽直的肩膀与细窄有力的腰线,身材比例完美得逆天,长腿又细又直,和虞萌如出一辙的奶油色肌肤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辉。 他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站到虞萌身前。他比虞萌略高出一截,两人的样貌几乎是照着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扬的妩媚的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眸、过于精致而显得脆弱的高挺鼻梁、以及色泽异常清淡的樱花色的饱满唇瓣,只不过虞萌的艳丽更偏向绽放的花朵、成熟的果实般的娇媚,而男人的艳丽则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瑰宝般举世无双的华光。 虞成曦满脸笑容,只有上挑眼角的细纹暗示着这位绝世美人的不再年轻,他眉毛浓而长,尾端锐利如刀锋,给秾丽鲜妍的面庞添上几分商海浮沉而得来的阴郁和肃杀。 “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家漂亮的女儿。”虞成曦双手搭在虞萌的肩膀上,“吃饭吧,晚餐是你爱吃的小羊排和番茄海虾烩菜。” 欧式长餐桌漆成柔软的米白色,如同在一大块奶油蛋糕上进餐,桌面的佳肴琳琅满目,用银盘子盛装,树枝样的烛台错落在摆放的餐具之间,斑斑斓斓,熠熠生辉。 父子俩面对面落座,虞萌胃口不怎么样,动作优雅地切开羊排。 “你身上的这套裙子过时了。”虞成曦打量着虞萌,“白色的套装不错,但是为什么要配黑色的丝袜?你不觉得很艳俗吗?我教过你吧,女儿,你的样貌应该配浅色系的服饰。” “对不起,爸爸。”虞萌低头,屋里开着暖气,他用餐前换了便于行动的短裙,玲珑有致的长腿从裙摆延伸出来,黑色的丝袜让原本修长的双腿更有rou感和弹性,关节弯折处撑开的黑色弹力丝透出内里肌肤的雪白。 出门前的rou色丝袜已经没法穿了,他随便换了一条黑色的丝袜,没料到父亲在家。 “慢点吃,慢点吃,女儿,吃太快很失礼。”虞成曦又说,在说这话时虞萌刚把指甲盖大小的羊rou块送进嘴里。 虞萌咀嚼着点头。 用餐进行到一半,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羊排才吃了一小半,浅碟子里的烩菜也和没动过的一样,虞成曦放下餐具,微笑着用餐巾蘸了蘸嘴角,虞萌也停止了用餐,他盘子里吃剩的食物和虞成曦的差不了多少。 “虽然我一直让你管住嘴,注意控制身材,但是吃太少也不好,容易反弹,暴饮暴食。”虞成曦说,“再吃你盘子里的二分之一吧,刚好让我检查检查你的用餐礼仪,我太久没回来了,不知道我们女儿有没有被人带坏。” 虞萌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笑着说:“怎么会,我一直有练习,爸爸。我交的朋友们也都是懂礼貌的孩子。” 虞成曦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吃完饭后去楼上看看你mama,”虞成曦吩咐,“mama总是想着你,孝顺一些,不要让你mama担心。” 虞萌沉默着,锋利的银制餐刀切开熟透葡萄般颜色的羊排,苍白色冷光一闪而过。 杜莫忘一脚踏进没干透的灰色水泥地里,水泥陷到了脚踝,整个人朝一边歪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把脚从水泥里拔出来,第一次没拔动,第二次力气太大,差点摔倒。 一辆挖掘机从她面前“轰隆隆”地开过去,写着道路施工的黄色警示牌在漫天飞扬的灰尘里固执地一闪一闪发红光。 谢谢你,X德地图。 这又是哪儿啊?还是国内吗?不是说地铁站就在这附近吗?这黄泥沙土遍地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叙利亚重建家园。 漆黑的天空飘着小雪,在晚高峰的磨人制裁下,亮着白的黄的远光灯的车流自身边慢吞吞地爬行,无论是高级轿车还是二手桑塔纳在堵车中都一视同仁。杜莫忘吐出一口白气,眼睛凑到屏幕前,皱着眉仔细盯住手机界面。 怎么会把还在建的地铁站放到搜索栏目里,是不是程序出错了? 她叹了口气。 换了一个目的地,从小巷子抄近路,踏进巷口的时候她有种预感,果不其然,在转过一个弯时,听到了混乱的人声。 卷头发的女人被一群暴徒包围在路当中,那群人手里提着沉重的铁棍,足有半人长。这些家伙都身材高大,从外形上看起来就不好惹,各个五大三粗的,在隆冬的京城只穿了黑色的运动衫,露出的鼓胀的小臂肌rou虬结,群青色的纹身狰狞地盘桓在结实的肌rou上。 龙霖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提着机车头盔,笑着说:“你们是哪家的?我在京城也没得罪人呐,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还是说我强jian了你们老大的爹?” “别说废话。”领头的男人冷硬道,“你的仇家花了一百万买你的命,我们和你无冤无仇,没兴趣折磨你,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一百万?美金吗?”龙霖挠挠头。 “人民币。” 方才还游刃有余十分淡定的女人立马跟点燃的炮仗一样炸了,龙霖跳脚:“一百万人民币买我的命?侮辱我?老子给你五百万,你把你雇主名字告诉老子!我干!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啊!老子台北一条街街霸,市长见了老子都要点头哈腰,一分钟上千万的流水你花一百万人民币买老子的命?!” 她话音未落抄起头盔朝离自己最近的人脑门砸去,一记巨响将那人直接锤倒在地,再飞起一脚踹出去老远,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壮汉在她脚下比沙包还轻,跟只打转的王八似的旋到墙边,一头撞到砖墙,石灰扑梭梭下起雾雨。 “动手!”领头男人暴喝一声。 一声令下,场面彻底乱成一锅粥,暴徒们叽里呱啦叫骂着挥舞着铁棍砸人,龙霖手里只有个头盔,挨不了几下就瘪了下去,坑坑洼洼彻底报废。她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一个人的手腕,一掐一拧,那人胳膊扭成麻花,惨叫着松开手,落下的铁棍被龙霖夺走。女人反身一棍子横扫,正好拦腰劈在背后举起铁棍就要打下来的流氓身上,张牙舞爪的男人“哇”地吐出一口血,惨叫着软倒下去。 包围圈瞬间被龙霖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破出重围,追上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挨了她的耳光,她的巴掌带着劲风,扇得人脑子嗡嗡的,鼻血横流,脸上青的紫的开了大染坊。 眼见就要逃脱,一只大手突然探了出来,揪出龙霖的头发,猛地一使劲,龙霖头皮刺痛,人往后倒,背后挨了道棍风,喉头翻滚起一阵腥甜,背脊放射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前胸,呼吸里都带着硝烟的气味。 “艹!”龙霖疼得龇牙咧嘴,领头男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扯回人堆。 早知道不留长头发了,打架的时候着不给人送靶子么? 龙霖两只脚在地上蹬,硬底鞋的脚后跟在水泥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白痕,她心里暗骂,空出来的一只手摸向后腰。 个得绝症的死扑街仔,老子今天就毙了── 她忽然从人缝里瞅见靠着拐角墙壁躲着的女孩,摸枪的手一顿。对上视线,女孩咬住嘴唇的牙齿更加用力,黑夜般的眼眸颤动着碎光。 龙霖做口型:“走。” 杜莫忘没动。 挨打的地方又泛起疼痛,只不过是这一眨眼的迟疑,龙霖的身影隐没在人群里,领头男人反剪住她的手,把人按倒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髌骨碎裂般剧痛。 “妈的,臭娘们儿,有几把刷子。”男人阴沉着脸,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脚趾也肿痛发热,这女的打架居然十分阴狠,喜欢照着人肚子揍,不光踢裤裆还踩脚趾,叫人一时间摸不清路数。 龙霖能伸能屈,没了打架时的狠劲,讪笑道:“大哥,我刚刚开玩笑的,你们气势太足了我有点被吓到了,我一被吓到就犯浑,我属老鼠的,真的。要不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当个屁放了得了,那边给你一百万人民币我给你一百万美金怎么样?现金走还不用缴税,给完钱我就回台北老家,台湾不解放我绝不回大陆你看成么?” 领头男冷笑:“拿钱办事,先来后到。” 他一摊手,底下人送上来一根铁棍,另一边钳住龙霖肩膀的马仔迅速将她按倒,又有一人抓着龙霖的右手腕逼她把胳膊伸直,男人握住铁棍在龙霖肘关节处上下比划。 “本来想让你死痛快点,但你打了我兄弟,”领头男说着,高高举起铁棍,“按照规矩,你死之前应该四肢全断,下地狱了也要爬着去见阎王。” 龙霖头发凌乱,冷汗都下来了:“四肢全断应该爬不了只能蠕动来着,说起来哥们儿你们这边近年来不是扫黑除恶么,怎么还挺有改开前东北黑社会的风貌……我艹!” 说话间铁棍已经抡了下来,龙霖先是听到一道令人牙酸胆寒的骨头断裂的脆响,随即而来的剧痛叫人几乎吐出来,喉咙里生理性地作呕,连呼喊都困难,半边身子顺时间失去知觉。 龙霖一脑袋砸在地上,试图转移注意力,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积起了薄薄一层雪,寒意顺着头皮渗透而入,她拼命喘息着,勉强找回点意识,不至于昏过去。 “左手。”男人粗嘎的声音似乎从头顶很远的地方传下来。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霖想。 猝然,警笛声平地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暴徒们顿时乱了阵脚。 “警察来了?” “有人报警!老大,风紧扯呼!” “不可能,片警应该全出任务了,老驴那边什么情况,不是说一定要拖到七点半吗?” “管那么多!跑啊!” “都闭嘴!”领头男厉声道,“警察不可能来这么快,有声音也不会是冲我们这边来,把这婊子的左手弄出来!” “我淦呐大哥……”龙霖额头抵着粗糙的雪地,冷汗濡湿了头发,“要不要这么敬业……” 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马仔吓得要死,两腿发抖,往声响来源处望去。 ……只有一个人? 马仔的腰杆霎时挺直了,一个人怕个鸟啊! “呲——————” 白色粉末夹杂着飞雪似沙尘暴呼啸而来,瞬时夺走所有人的视野,眼睛刺痛难耐,火烧般灼痛,止不住地流眼泪,有人口鼻大张吃了满肚子的粉尘,呼吸道阻塞濒临窒息,掐住自己的脖子疯狂地哀嚎。 控制住龙霖的马仔也受到波及,龙霖忍着痛猛然往上一蹿,喉咙里滚涌腥味,压制她的几个人开花般被顶翻。 她反应很快,提起衣领遮住脸,弯腰俯冲。 跟喷杀虫剂似的,地上滚满了垂死挣扎的虫豸。杜莫忘用钢丝绞紧鸭嘴状开关,闭着眼屏住呼吸,鼓起全身的力气抡圆了粉尘灭火器甩出去,鲜红色灭火器一边喷洒着干沫一边砸进人堆,黑色胶管金蛇狂舞粉尘漫天,威力堪比SD碎片炸弹。 “龙霖!”杜莫忘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在黑暗里吼道。 一股大力袭来,杜莫忘条件反射出拳,肩膀被人揽住,鼻尖充盈血腥气。 “女侠威武。”龙霖牙关颤抖着,断掉的手臂软绵绵垂在身旁,在无法忍受的痛苦中她还在说俏皮话,“下半辈子我一定给女侠做牛做马。” 杜莫忘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肩膀被人一拍,龙霖又快又急地低声道:“快走!” 雪越下越大,鹅毛飘扬,两人跌跌撞撞地奔进昏暗的小巷里,像两条凯旋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