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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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夜心事,顾南希在天蒙蒙亮时便醒了,她看了看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傅贵君,蹑手蹑脚地钻出了被窝。 门才打开,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安陌卿。安陌卿压着声音,轻声问道:“现在去?” “带好礼了吗?”顾南希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说。 “都准备好了。”安陌卿道。 顾南希点点头,“走吧。”向前走了两步,顾南希又道:“去查查赤松部落最近的动静。” 安陌卿问:“怎么查赤松部落了?” “直觉。” 安陌卿把刚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行,直觉。 其实顾南希也说不上来,但昨晚见傅贵君提到,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点防备心总是好的。 不出一刻钟便到了何府,何府果然不像一个朝中大臣那般阔绰,顾南希是突然回京又没有事先通知何曲,所以顾南希这一通拜访可谓是将何府上上下下整了个提心挑担。 “你不必这么紧张。”顾南希无语道,“朕就是来看看而已。” 怎么可能顾南希让不紧张就真不紧张了,何曲擦擦额间的汗,道:“陛下大驾光临,臣不曾远迎,臣惶恐啊。”说着便要下拜。 顾南希一把扶起,“朕也是昨夜才回京,一听说贵公子身体不好了,你又莫名其妙辞了官,朕才紧忙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说道辞官,何曲心中紧了紧,“朝中待命的贤能者居多,臣无才久居高位,实在难安,才.....” 顾南希一听,抓住何曲的手语重心长道:“最近朝中的许多事确实是朕了解不足,这才导致了下面也糊里糊涂的,君臣之间便有了误会。若是朕或者其他什么人做了什么不合你心的事,你只管和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就好.....” 何曲听了,心中就在犹豫要不要说时,顾南希又道:“我这次来带了两个医官,想必能在宫中做事医术也是不差的,正好与你们诊了脉。还有这一斤人参,我平日也不喝参汤,便拿来给贵公子用吧。” 何曲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人参价贵,确实是她日常开支里的大头,正要谢恩却又被顾南希拉住,顾南希贴近何曲,声音中带着一丝慈爱:“不必谢恩了,只有孩子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好。” 安陌卿在一边本不该说话的,只是见此景便添油加醋道:“咱们陛下得知何大人辞官可是一夜都不好睡啊。” 何曲有些愧疚,但又不敢说那二百两的事,便在一旁默不作声。顾南希见状又命安陌卿拿出一百两现银来,“这一百两只当是给孩子看病,都花到实处上,千万别像他们一样把这银子都供到祖祠去,那些虚的东西没用。” 何曲应了声,正要说话时,顾南希带的两个医官从里面出来,行了礼后对顾南希道:“何公子这是不足之症,气血痰饮、五脏气郁之病,平日应用羌活、白芷、细辛调理,再加鹿茸、黄芪加以滋补才好。” 何曲先是点头,后低头不语。 另一医官对着何曲道:“下官方才诊脉见何公子肝气旺盛却脾虚,应当是鹿茸所放比例不对所致……” 何曲略有羞愧,“实不相瞒,确实是我前几日辞官后减小了鹿茸的比例,不曾想引出这样的事。” 顾南希心中了然,想必是何曲辞了官,家中收入减少才缩减了珍贵药材鹿茸。 于是顾南希又开口挽留,希望何曲再复官。何曲本身就不是真心想辞官的,只是碍于之前那二百两,若是在官期间被陛下怪罪,发配到了什么冷风之地,自己的夫君孩子怎么办?这俩人又是最不能受风的。 但又见陛下再三挽留,自己若是再推脱怕也是不好,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冯氏从里屋出来了。 冯氏款款走至何曲身边,两人对视后冯氏向顾南希行了礼:“臣夫适才在里头无意听到了陛下的话,又知晓妻主心中所结,便斗胆出来见过陛下。” 顾南希让冯氏起了身,问到:“你的意思是何大人心中是有所顾虑?” 冯氏点点头,转头眼神安慰了有些慌乱怕冯氏乱说的何曲,又转向顾南希道:“陛下深谋远虑,得知南边境内地势险要,易攻难守便命兵部改善了南境士兵的弓箭,只是这指令是在年初拟报预算之后,所以去年兵部年底向工部结账的时候较预算超出了两百万两,工部不敢批这才……” 顾南希这才恍然大悟,也确实有冯氏说的这件事,何曲又是管着兵部账户的事,若当年超出预算太多确实是有罪,但这毕竟是自己当时下的令,又确实不关何曲的事。 顾南希便安慰道:“这等小事何大人何必放在心上,只要这二百两确实用在了边境战士的弓箭改良上,即使工部不敢批还有朕呢,你又何必担惊受怕?” 紧接着顾南希便递台阶:“若是只因这事何大人便完全不必放于心上,若没别的顾及,朕就等着贵公子病好之后在朝堂上看见你了。” 何曲笑着一礼:“只是如今兵部员外郎的职位已经是吴淮顶了……” 顾南希笑着打断道:“谁和你说让你继续做兵部员外郎了?”见何曲一脸惊愕,顾南希道:“长陵城正好缺了通判一职,虽是地方官不在京城,但长陵气候温和,少有冷风寒潮,最适合你们一家了,而且通判论品级,也不比员外郎差,你觉得如何?” 何曲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他向来淡泊名利,更不会在意是否在京,加上长陵城风景秀丽,景色迷人,柔风甘雨,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便含泪谢恩。 顾南希没多待,因为礼节,也没亲自去看何家那个小公子,只放了些祝福的话便走了。 从宫里走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如今回去太阳已经爬了半边。 昨夜顾南希回宫,念及大部分人都已经歇下,若把他们再喊起来一来他们并不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二来自己又要背地被吐槽好几声,所以干脆顾南希回来的时候谁也没叫,就算是留在龙阳宫的侍从们也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消息。 顾南希进了宫门穿过大殿,一拐来到龙阳宫,院子里已经满满都是来请安的人。除了后宫几个侍君带着两三个侍从外,还有长丘世子以及宫内各管事。 顾南希刚进门,院子里便乌泱泱跪了一片,她从左往右扫了一眼,这次倒是该来的都来了。 不习惯大家跪着,顾南希便忙让众人起了身。顾南希勾勾嘴角,缓步走至一片殷红前:“哟,这次倒是来啦?” 林侍君别过头,顺便给了顾南希一个白眼。 “啧啧啧。”顾南希皱眉,“过了个年也没见长进,还是这么没礼貌。不过话说……” 顾南希上下打量一眼林侍君:“你衣柜里是只有红色的衣服吗?怎么换这么多样式都是红色的……” 林侍君略有骄傲的昂一下头,语气懒懒的:“不喜欢?陛下不是最喜欢我穿红色了吗,你说我穿红色的更有…韵,味。” 其中最后两个字被他拉着尾调,让人联想万千,整个院中所有人无不被他这句话整的羞地低下头。 顾南希做了个“你行你厉害”的表情,不再与他搭腔,转身对着院内人按规矩训诫两句就让大家散了,最后只留了吴侍君一人。 “好久没喝你泡的茶了,进屋给我泡一杯吧。”顾南希一面向屋内走一面道。 吴侍君跟在后面也进了屋,笑脸盈盈道:“陛下昨夜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宫中什么也没有准备,让陛下受苦了。” 顾南希没有答话,进了屋后就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批阅公文,吴侍君看着顾南希脸色不好,但又不知是何缘故,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泡好了茶,吴侍君将茶奉到顾南希跟前,“陛下喝茶。” 顾南希听罢放下手中的公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次的茶好像比之前的烫,烫水滚过茶味也淡了,你之前可不会犯这种错,怎么,是有心事?” 吴侍君坦白解释:“看着陛下脸色不太好,心中难免有些担心陛下。”接着吴侍君凑到顾南希跟前,蹲在她腿边,轻柔地扶上顾南希的手贴心询问:“可否是幽盟一行出了什么事?” 顾南希指尖被一阵柔滑拂过,心中的气莫名消了大半,顾南希暗骂自己这个大色魔。 呵,美人计,我见惯了。 顾南希自己给自己说道。 斜过头垂眸去看吴侍君,才发觉他好像也清瘦不少,脸色不似之前那般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更素雅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过前兵部员外郎何曲?”顾南希单刀直入。 吴侍君手轻颤,脸上堆满的笑意不减,“是,兵部去年超支了两百万两,户部来找我,我就去问了问情况。” “你逼她辞官的?”顾南希又一句。 吴侍君脸上的笑容僵住,接着毕恭毕敬道:“陛下何出此言,我从未让何大人辞官,是她自己.....” “够了瑞泽。”顾南希本来刚刚气消大半,见吴侍君这般态度心中又阵痛万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利用我对你的宠爱和信任,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多少人辞了官,接着让你们吴家的旁支一个个在朝中站稳了脚,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吴侍君呆在原地,脸色发白。 “从上骑都尉李云微到振威校尉王凝,前前后后十几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们吴家变成这样是有我的问题,但如今你打起何曲的主意,你难道不知道何曲的家里情况吗?” “陛下只管教训我,那难道他们就没有错吗?李云微无视朝廷,私自调了两次兵,这不是大罪?王凝看着为人厚道老实,可她克扣军粮,包庇徇私,她这种人不该退位让贤吗?”吴侍君有些激动。 顾南希深吸一口气,“那何曲呢?就因为那二百万两?可这二百万两她又没有贪污,也确确实实都用到实处了啊!” “二百万两陛下觉得是小数目吗?”吴侍君冷笑,“陛下去看看寻常百姓家一年的花费能有二两吗?二百万两足够一家农户花一百万年!掌管账目不是只管记录进出账目就可以的,还要合理地给出花销方式。” 顾南希无言,“那你做的也太过了些,何曲家两个病人......” “何曲家两个病人?那陛下还记得吴家当时是何情景吗?”吴侍君向后退了退,眼眶含泪。 “陛下想不起来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刻也不曾忘。”吴侍君道:“当年我母亲拼死守住了夜墨的疆土,我姨母身负重伤回来,陛下给的是什么恩赐?” 吴侍君跪坐在地上,冷冷道:“陛下派了一个初入茅庐地小医官来为姨母救治,最后姨母不治身亡,陛下给了我母亲和姨母五十两来办后世。” “我母亲和姨母兢兢业业半生,为夜墨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将命都搭进去了,陛下才赏了五十两,五十两....甚至还不及众将士众筹送来的礼。” 顾南希心中叫苦,这不是她干的啊!!! 但无可奈何,这烂摊子就得她来收。 怎么收? 道歉?不过现在不是在说吴侍君逼了很多官辞官的事吗,怎么扯到以前了。但他逼官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啊,凭什么自己道歉。 顾南希心中一团乱麻。 眼前,是吴侍君痛彻心扉的哭。 心中,是解不开的乱麻。 脑子里,是混成一团的浆糊。 干脆....... “我既然回来了朝中之事也不用你费心了。”顾南希干巴巴说出,“我看你也瘦了,你就在宫里多休息几日吧,宫中的事就先交给茯苓去管。” 说完顾南希自以为还算潇洒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