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五章 青龙集

    “拉魂腔，拉魂腔，不怕你不来，就怕我不唱。”

    “花鼓戏难学、难唱、又难听，听过三天，迷上就不轻”

    淮北这地方，流行淮北梆子、泗州戏、淮北花鼓戏、淮北大鼓、淮北琴书。

    过了腊八节，豫皖交界处的小小的青龙集，迎来了从山东南下的八路军。在永城一带活动的中原局军事部长、新四军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彭雪枫也率部赶到了这里，与南下的八路军教导师长刘一民汇合。

    这下，青龙集热闹了，寒冷的夜晚变得象过大年一样，镇子里几处寺院都搭起了戏台子，几种地方剧种同时上演，看得台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和乡亲们如醉如痴。

    这青龙集位于永城、萧县、濉溪结合部，行政区划上此时属于永城管辖。民国年间，青龙集是有名的皮货市场，南来北往的皮货商们乘火车、赶马车，运来原料，运走成品，小小的青龙集倒也曾经非常风光。

    相传此处地下卧一青龙，每逢农时，青龙行雨，五谷丰登。有一天，朱元璋军师刘佰温路过此处，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日后必有真龙天子，并有七十二员大将共保龙驾，今日不破，必有后患。刘伯温随即派人挖井七十二眼，盖火神、土庙等八座庙宇，以镇青龙。从此，“真龙天子”不得出去，青龙不得翻身，七十二员大将也转生为七十二名园匠，开园种菜，所以这里常年不缺青菜，也就自然形成了集市，故而得名“青龙集”。

    自从在泰安城外实施火焰阵重创日军后，刘一民带着特战大队通过地道返回大白峪。负责火力支援的王同生，利用日军混乱之际，向日军宿营地发射毒气弹，打完后也就撤了。至于最后战果如何，刘一民不清楚，王同生也不清楚。

    返回大白峪后，刘一民率领特战司令部乘车南下，抵达兖州，与新八旅旅长赵捷汇合。

    抵达兖州的时候，赵捷领着干部们在城门口迎接。

    刘一民他们在泰安城外整出的动静太大了，兖州城里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远远地看到北边泰安方向夜空中的火光。

    看见刘一民平安归来，赵捷激动的眼里都是泪花，握着刘一民的手直说师长太冒险了，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干。

    王老虎听赵捷这样说，嘴一撇，说道：“我说赵大旅长，你当师长是什么人？那是小鬼子的杀神！小鬼子见了师长，跪地求饶都来不及。凭他们还想伤着师长？做梦去吧！我给你说，这次我们可是耍大发了，你不知道，小鬼子弹药车、汽油车、坦克、装甲车爆炸时有多壮观。整个汽车都被炸的飞上了天空啊！你没去，可是错过了西洋景。”

    王老虎还要再说，王同生制止了他，冷冷地说道：“赵旅长说的对，今天晚上师长确实是冒险了。要是政委或蔡主任在，那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们几个等着写检查吧！”

    王老虎脖子一拧：“写什么检查？立了这么大的战功还得写检查？这能说通么？”

    王老虎说的很牛，结果还是王同生说的对。回到新八旅旅部后，李凌风刚把战果报告给返回大店的师部，罗荣桓的电报就到了，指名道姓责令赵捷、李凌风、王同生、王老虎写检查，要他们深刻检讨对1号首长纪律监督不严的错误，弄得王老虎脸上灰扑扑的，再也不敢夸耀战功了。

    在兖州，刘一民收到了日本近卫内阁垮台的消息。

    刘一民想了想，似乎历史上近卫文磨内阁是在元月初就垮台的，现在垮台似乎迟了一点。再一想也就释然了，近卫文磨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是一个侵华狂，他现在辞职，很可能是与军部争斗弄得精疲力竭，干不下去了。不过，这老鬼子属于侵华强硬派，他的政治生涯远没有结束，要不了多长时间，日军还会把他抬出来组阁。

    不管怎么样，近卫内阁垮台总是件好事。这种好事不捧个场、表示一下，是说不过去的。

    刘一民提笔撰写了，文章开头写道：“近卫内阁垮台了！对于遭受侵略的中国人民来说，这是件好事。说明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政府，在全世界人民的抗议、唾骂声中，在中国人民的奋起抗击之中，在日军的损兵折将之中，陷入内外交困，干不下去了。”

    接下来，刘一民历数近卫文磨干下的罪恶勾当，从卢沟桥事变到攻占武汉，对近卫文磨制定侵华政策给中国人民造成的惨重损失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

    揭露完近卫文磨的罪行，刘一民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剖析了导致近卫内阁垮台的深层次原因。在刘一民看来，近卫文磨只所以干不下去，最根本的原因是日军的侵华政策遭遇失败，侵华日军陷入了泥潭，从而导致日本政府内部矛盾重重。象近卫文磨内阁与军部、近卫文磨与裕仁天皇之间，都会发生严重矛盾。比如日军要扩大战争规模，就得让政府给钱、给装备给人员，但现在的情况是日本国内国民经济已经畸形发展，通货膨胀，民众收入下降，生活成本提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日本政府，对有去无回的军费开支无计可施，迫切希望能够从中国掠夺资源、补充战争需要。但是，中国没有石油、没有橡胶，钢铁资源、铜资源都很困乏，满足不了日军战争的需要，日本政府只好拿出黄金储备和外汇储备到国际市场去购买。时间一长，必然面临黄金储备枯竭、外汇储备告罄的局面，政府与军部之间的矛盾必然爆发。

    刘一民条分缕析，把近卫内阁垮台的深层次原因分析一遍后，最后写道：“近卫文磨下台了，留下的是烂摊子。无论谁接任日本内阁首相，日子都不好过。除非他们放弃侵华政策、改弦更张，彻底从中国领土撤军，赔偿战争损失。否则的话，日军会一直陷进侵华战争泥潭，无论谁组阁，照样会垮台。我敢断言，近卫文磨的继任者们，没有人能够干够一年时间。就算是近卫文磨重新组阁，他也不可能坚持多长时间。”

    刘一民想不到，他这个预言后来不幸而中，日本政客们把它说成是刘一民魔咒。

    写完这篇文章，刘一民交待赵捷，阻击已经完成，接下来主要是袭扰迟滞，不得与日军死拼。待主力突破陇海路后，新八旅暂时转向鲁南山区，休整补充，等待进一步命令。

    交待完后，刘一民率领警卫一营和特战司令部连夜南下，追赶主力去了。

    刘一民不知道，就这两天时间，日军大本营经过讨论，决定全面执行已经垮台的近卫内阁提出的侵华方针，调整了军事战略。第一，放弃速战速决战略，准备长期作战。第二，明确规定军事行动要服务于政略和谋略工作。第三，为减少消耗而限制战争规模和强度。在作战范围上，“如无重大必要不企图扩大占领地区”，“力戒扩大缺乏准备的战线”；在兵力上“为准备今后国际形势的转变，要在各方面减少驻屯兵力及兵力的消耗”；在作战形式上“进行小接触”，只是在“敌人集中兵力来攻击时，及时予以反击，消耗其战斗力”。第四，把军事打击的重心移向对付其后方的抗日游击战，目前，集中全力消灭山东八路军教导师，稳定华北占领区治安形势。

    刘一民挥挥手乘着夜色、踏着薄雪走了，泰安城里的日军近卫师团师团长饭田祥二郎中将却象疯了一样，在司令部里大吵大闹，见人就是一耳光，张嘴就是巴嘎、废物，简直象一个赌输了的赌棍。

    好不容易发泄完了，饭田祥二郎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对参谋长说道：“给华北方面军和大本营发报，我师团遭遇八路军精锐小部队偷袭，师团辎重联队车队全部被毁，弹药、油料全部被毁。土八路发射了大日本帝国制造的特种烟，导致师团士兵大量中毒，伤亡五分之一以上。装甲旅团战车损失惨重，急需补充。否则，我师团的车辆将因为缺油而无法使用，机械化师团将变成步兵师团。”

    接到饭田祥二郎的报告，杉杉元大吃一惊，这不等于是说近卫师团、装甲旅团两天之内失去了连续作战的能力么？

    杉杉元不敢怠慢，一边严令后勤辎重部门抓紧给近卫师团运送油料、弹药，一边严令各部队抽调足够兵力保护交通线，严防八路军偷袭。

    到了次日早上，日军正面攻击各师团由于在八路军偷袭中吃了大亏，竟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派出骑兵部队，向曲阜、泗水、兖州、济宁一线侦查。只有担任迂回包抄的第一师团、第二师团和第二十三师团进展迅速，攻占了宁阳。

    到了这个时候，杉杉元才知道宁阳是座空城，刘一民说的在汶河两岸与日军会战，纯粹是拿杉杉元开涮。这样一来，日军的行动更加谨慎了。因为他们失去了攻击目标，八路军主力再次杳无踪迹。

    找不到八路军主力，就意味着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危险，这是杉杉元经过泰西战役得出的结论。

    在泰西战役结束的当晚，日军南线担任徐州至兖州防务的一万伪满洲国防军接到第十二军司令官饭田贞固的命令，迅速向徐州撤退，去加强徐州防线了。

    饭田贞固这也是没办法，八路军一战消灭第十四师团、第三十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彻底吓破了他的狗胆，生怕八路军主力挥兵南下，围攻徐州。如果徐州城被八路军攻占，那他的结局不会比尾高龟藏和谷寿夫好。因此，他违背了作战常识，没有让那一万满洲国防军坚守滕县、枣庄，而是命令他们迅速收缩回徐州布防，加强徐州防线兵力。

    这样一来，整个鲁南就没有日伪军正规部队了，杉杉元也就得不到八路军主力南下的准确情报了。只有鲁西南的第三十八师团报告说，他们在向陇海路集中过程中，发现有八路军小股部队到鲁西南活动迹象。

    直到到了24日晚上，杉杉元在接到饭田贞固报告，得知八路军主力大举南下，正在扫荡徐州外围，判断土八路要攻占徐州。

    本来，诱使八路军主力围攻徐州，是日军大本营的既定作战计划。以徐州为饵，诱刘一民上钩，然后集中北线主力快速南下，毕其功于一役，在徐州城下聚歼八路军主力，彻底解决山东治安问题，是日军大本营精心研究、策划的阴谋。但是，真正发现八路军要围攻徐州，杉杉元却慌了。因为他不知道徐州守军能否守住徐州，可别象济南城一样，原来想着城防工事坚固，坚守三到五天没问题，结果一夜之间被八路军攻破。要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杉杉元心里估计，自己恐怕真要到靖国神社去报到了。

    惊慌失措的杉杉元，严令饭田贞固收缩兵力，坚决固守徐州。天明后，命令航空兵大举出动，掩护主力南下追击。

    为了安全，杉杉元命令已经赶到泰安的第六师团和和第五师团迅速出动，与第一师团、第二师团、第二十三师团一道，统一由第一师团长岗部直三郎中将指挥，齐头并进，迅速向徐州快速攻击前进。抽调留在德石路上的第四十一师团接防徐州，命令第十六师团迅速南下，做追击集团的预备队。命令近卫师团和装甲旅团驻守泰安，等候补充，并担任泰安、兖州、滕县之间防务。

    杉杉元自以为安排得严丝合缝，殊不知刘一民要的就是这效果，让日军分兵、分兵再分兵。现在，精锐的近卫师团和装甲旅团就沦落成了交通线守备部队。沧县、德县日军守军兵力也被削弱，杉杉元就等着哭去吧！

    日军大举进攻，担任殿后任务的新八旅又奉有刘一民的命令，放弃正面阻击，改为侧翼袭扰作战。等于是放日军主力向徐州扑去。

    目前的态势和泰西战役发起时的态势一模一样，都是八路军阻击部队放弃正面阻击，只是小部队多批次发动侧翼袭扰作战，打一枪、沾点便宜就走，绝不和日军主力硬碰硬。这样一来，杉杉元的疑惧心理加大，生怕刘一民率领教导师主力在前方某个地方等着打日军的伏击，他可是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打击了。因此，华北方面军发给岗部直三郎的电报就很奇怪了，一方面命令迅速前进，增援徐州，合围八路军主力于徐州城下；另一方面又命令岗部直三郎严格执行寺内寿一大将制定的与教导师作战禁令，白天攻击前进，夜晚宿营扎寨，严防土八路攻击。

    还不错，从泰安到徐州，这一路上总体讲日军走的还很安全，刘一民并没有打他们的伏击。等日军主力用了两天时间抵达徐州外围，围城的八路军竟然集中火力、兵力，在徐州东西两翼突破防守薄弱的陇海路，奔向苏北和豫皖苏边区去了。

    到了这时，杉杉元才算长出一口气，马上迫不及待地宣布华北治安战取得前所未有大捷，皇军主力经过激战，成功收复济南和胶济路、津浦路失地。八路军教导师各部队在皇军主力追击之下，溃不成军，狼狈逃窜。

    这一次，日军动用了笔部队的头面人物，把文章做的跟真的一样。象笔部队的美女作家林芙美子，就又开始撰写她的战地笔记，在报纸杂志上连载。

    这林芙美子确实有些怪才，编谎话的水平很高。明明是装甲旅团、近卫师团是被刘一民率领特战队揍的丧失了弹药、油料补给，不敢再参战了，但在林芙美子的笔下却变成了近卫师团是天皇陛下的御林军，为了更好地宣示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的军威，近卫师团就留在泰安和兖州、滕县等地，代表天皇陛下，慰问被八路军毒害的中国老百姓。

    看看林芙美子写的多美：“昨天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早上起来，推开窗户一看，泰山竟然银装素裹，成了一座雪山。空气是那么的清新，我的鼻端都飘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感觉泰安实在是太美了。

    早饭是在泰安城的一家饭馆吃的，煎饼卷大葱蘸酱，还有小米粥、豆花、茶鸡蛋。卖早餐的汉子告诉我，原来皇军在的时候，他们早上卖早餐，卖完早餐去榨油，小日子过得富足闲适。自从八路军刘一民部队占领泰安，他的早餐摊子出不成了。因为土八路表面上说买卖公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实际上那些士兵的饭量都很大，钱是给了，但是饭后总是找茬，不是说碗太小吃不饱，就是饭菜质量不好，非要逼着退钱。更有甚者，土八路动不动就收税。一个士兵往早餐摊子跟前一站，手一伸，就是要税前。这个刚打发走，下一个就来了。惹不起、躲不起，早餐摊子就只好关张大吉。现在好了，皇军又回来了，总算可以安安生生做生意了。

    吃完早餐，饭田祥二郎中将要去慰问一户商人，让我随行。将军告诉我，近卫师团是天皇陛下的警卫部队，是中国人说的御林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杉元大将之所以命令精锐的近卫师团留守泰安，就是要让中国知道，天皇陛下时时刻刻想念泰安老百姓，时时刻刻关怀泰安老百姓，派自己的近卫师团来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来了。

    到了商人家里，听说我是随军记者，商人一家很热情，给我泡茶，请我坐在熊熊燃烧的炭火旁，给我拉开了家常。

    商人说，他主要做的是花生油生意，家里有个油坊，每天能生产几百斤花生油，主要供应苏浙地区和平津地区。八路军来后，油坊被没收，生意也做不成了。原来准备让儿子、姑娘去日本留学，学习日本文明，用以改造中国社会。八路军没收油坊，生意垮了，挣不上钱了，儿子、姑娘就不能到日本留学了，一家人天天提心吊胆，生活在惊惧之中。

    我问商人见过刘一民没有？

    商人回答说没有见过，只听说刘一民读书出身，文武双全，相貌堂堂。

    我又问刘一民没收了你的油坊、踢了你一家的饭碗，你恨他不恨？

    商人说刘一民就是个强盗头子，只不过他打的是抗日的幌子，谁要反对他，他就说谁是汉jian，直接就枪毙了。全中国有家有业的人都恨他，可惜他有兵有枪，恨也白恨。

    从商人家出来，我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据说**的高级领导人都是大知识分子，他们难道就不明白，日满华一体是为了提携落后愚昧的中国、发展中国的经济么？要是刘一民能够看到商人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破坏平民幸福而感到愧疚呢？”

    见她的大头鬼，林芙美子明显这时不在泰安，写的文章都是凭空捏造，她说泰山银装素裹，要是她真的来泰安一看就知道，雪下的很小，早就停了，泰山上哪里能看见雪么。

    至于她编造的卖早餐汉子和商人的话，更是屁话。八路军什么时候象她说的那样了？要是八路军真的象她编造的那样，恐怕早就被日军打败了。

    再说了，此时的泰安城里空空如也，老百姓早就转移了，还卖早餐呢，日军在泰安城里砸门撬锁、翻箱倒柜、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一粒粮食，士兵们啃的都是从青岛一路带来的冷饭团子，饭田祥二郎正为补给的事情犯愁呢！

    至于她说的刘一民，此时正坐在青龙集的一个戏台子下面，和彭雪枫、胡老虎等人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拉魂腔演员的表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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