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提斯x辛西娅】温柔的愚梦
【特提斯x辛西娅】温柔的愚梦
少女们的反叛与爱恨。
【1】
众人眼里辛西娅是美丽的,温柔的。
她是坎多恩的明珠,美丽的贵族小姐。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勾人心弦。她的穿着打扮会被城里的太太、小姐们纷纷效仿。
而特提斯土气,不着调,成天梳着两束粗粗的麻花辫,捧着一本书。她性格阴郁,畏畏缩缩,见到熟人也不敢打招呼。
每次淑女们的茶话会,特提斯总是低着头,抠着指甲里的灰泥。她呆愣,不喝香甜的红茶,也不吃可口的曲奇,只会望向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掉下来滴雨珠落在她的脸。
坐在主位的辛西娅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女孩真怪。辛西娅掩唇微笑,又转头和其他小姐们打招呼,亲切交谈。
特提斯继续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2】
她们又遇到了。
这次是礼拜日,教会在举行弥撒,圣歌环绕。数百香烛烟雾缭绕,祭台插满了鲜花。
葡萄酒是圣人的血,饮下圣人的血,就能洗清人们的罪愆。
可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原罪,也不信神。
她是母亲生的孩子,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从不靠神给予,她们家每年还会给教会,给神捐助很多给予。——美名曰洗刷罪过。
神爱世人,也可以审判世人。
辛西娅坐在教会实木椅上,望着与神父热络攀谈的父亲,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外表儒雅风流,很疼爱女儿。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越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说不定隐藏最深的丑陋。
辛西娅提起裙边,向父亲示意。她要去教堂外的橡木林走去,想要透下气。
香烟味太熏,受不了。
然后,她遇到特提斯了。
夕阳低垂,草染成橙黄,像在火里燃烧,橡木林影子斜向落在地面,投下灰色的阴霾。
特提斯前面,有群教会收养的孩子奔跑,充斥着欢声笑语。
特提斯坐在草坪里,斜靠在橡木树干,手里翻着书。
那是本教经很破旧,马鞍棕的封面掉了大块书皮。
【3】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特提斯小声念叨这句。
她在看教经第十三篇。那是篇讲爱是什么的章节——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你很喜欢这句话吗?”辛西娅带着温柔和善的面容,坐在她身边。
特提斯身子轻颤,不习惯她的接触。
“嗯,我渴望有人来爱我,”特提斯闷声,“毕竟没有爱就会成为刽子手或者鹰犬。”
“爱?”辛西娅不了解。她不喜欢那些王子公主的幻想故事,更不懂什么是爱。
“你喜欢上了哪位城里的先生?或者是少爷?”辛西娅看向那群无忧无虑的孩子。
特提斯摇摇头:“不是爱情。我在想,爱是无论怎么样,都有人站在我身边,或者等待着我回家,温柔地呼唤我的姓名。”
辛西娅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颗橡子掉在燃烧的草坪上。
“有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她捡起那颗橡子放手里。
“我想要看更广阔的世界。”特提斯不敢抬眼看她。
“比如?”辛西娅捏了捏手中的橡子。
“我想跨过那片海,想知道,是不是有真存在东方。”特提斯头埋得更低了。
“待在这里不好吗?”辛西娅将橡子放回草地。
“我更想要自由,无拘无束,不想永远待在这里。”说这话时,特提斯很高兴。
“可以的话,我想写下环游世界的游记。”
“探险家的话,好像没有女孩子吧。”
听到这话,特提斯垂下头。
“不过我希望你能成为探险家,”辛西娅礼貌地微笑:“希望你有一天能给我看看。”
“看更美丽广阔的世界。”
“好啊。”
尽管过长的刘海遮住她的右眼。
可辛西娅还是看清楚了,那时她眼睛明亮。
风吹,橡树林簌簌作响。
回去时,辛西娅做了场梦。
梦里,浪花滚滚。
【4】
“给我滚回卧室!你知道吗,你像你母亲一样恶心!”
儒雅的父亲,一旦回家就暴躁起来。
当着所有佣人的面对她进行辱骂。
“看好了,辛西娅,小心你的下场和你母亲一样。”
——成为阁楼里的疯女人。
辛西娅攥紧衣角,木木地转身回到卧室。她知道,至少比弃半身不遂的弟弟,她对父亲还有价值。她的价值是,十八岁时嫁给王室,为他们诞下子嗣。
无人问她,到底喜欢什么。
她不喜欢繁重的衣裙,不喜欢束腰,不喜欢教会。
当然她没有喜欢的东西。
更没有梦想。
和特提斯不一样。
随便,无所谓了。
【5】
明月垂照,月光散落在高塔。
女人皮肤苍白,透过那扇窗户,眼神忧郁地俯视她。
辛西娅抬头,麻木地与她对视。
明明是母亲却那么陌生。
以前母亲不是这样的。
辛西娅记得,母亲是王都有名望的贵族。嫁给父亲前,她有属于她的名号,“不是xx夫人”而是“xx小姐”。她会唱歌,弹琴,写下美丽的诗篇。
他们喊她王都的明珠,与刻瑞斯成为双花。
母亲生下她后,亲切地喊她名字,给她梳头。直到弟弟的出生,母亲产后郁郁寡欢,父亲总是神神秘秘的,老往山上的别馆跑。
后来,弟弟得了麻痹症,双腿瘫痪,他带着弟弟,再也没有回来。
见不到弟弟的母亲以泪洗面自责着,形容枯槁,成了朵风干的玫瑰。
有一天,父亲回来了,他冷眼相待。
“够了,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要再发疯了。”他说道。
听完,母亲彻底崩溃。
世界开始倾覆。
所以,她不喜欢弟弟,也讨厌自己。
辛西娅看见高塔里的女人,心中苦涩。有人夸她的模样,越来越像母亲,美丽脱俗。而她看到没有生气的母亲,认为自己汲取了属于她的养分。
她未来或许将和母亲毫无差几。
她内心对世俗婚姻产生了恐惧。
成为母亲后,她是否不再成为她?
突然,母亲看见她的脸,陷入癫狂。
“还给我!”母亲痛哭。
她不知道,她该还什么给她。
为什么不向弟弟发火,不向父亲发火?
【6】
暴雨夜,特提斯家里出了惨案。
城里议论纷纷,有些人说她父母死相惨状,像是举行了什么邪教仪式。有些人说,是乔欠了一大笔债,急需乡绅的资产供自己还债,设计的一场谋杀。
大人们的世界很残忍参杂各种阴谋诡计。
特提斯成了孤儿,连应有的财产被刮走大半。而乔站在审判庭,没多久居然无罪释放了?
这时特提斯的姑妈寄信过来说可以领养她。
然而当地教会站出来说,感谢莱恩乡绅一家的支持,会尽所能抚养特提斯到成年。
成为教会收养的孩子有好处,也有坏处。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辛西娅想。
【7】
教会里的艳阳天,往往是周日,更是她们相会的日子。
“我很羡慕你,”特提斯说,“你长得好漂亮,你的金发在阳光里好耀眼。”
辛西娅嗤笑:“我不那么觉得,我父亲总觉得我像传闻里的魔女莉莉丝。”
“魔女,话说坎多恩,山庄上的别馆有位魔女的传说。”特提斯瞪大眼睛。
“我们家的吗?”辛西娅愣神。
这座别馆以前不是公爵家的财产,很久以前,父亲将她买了下来。
“对,据传闻里魔女莉莉,拿少女们血祭,永葆自己的青春,”特提斯有些害怕,“据说那座别馆有着很多少女们的怨念。”
“不是莉莉丝?”
“莉莉,莉莉丝,都是一样的,都是魔女。”
“只要是魔女,就没有不一样的。”
特提斯说道:“其实,如果不是有那么多恶劣的传闻,我也想成为魔女。”
辛西娅疑惑不解:“为什么。”
“成为林中的女巫不好吗?我要是拥有强大的魔法,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特提斯不敢看她,垂下眼睫:“当然强大的魔法,是用来保护别人的力量。”
那天辛西娅突然有了梦想。
阳光透过云放下光束,照在她们的脸。
暖洋洋的。
【8】
有时候,她们会吵架。
特提斯说:“有时候我真的讨厌你,因为站在你身边显得我什么都不是。”
她向她展露了自己小小的阴暗。
“但是……我又是那么的喜欢你,希望你能过得好。”她哭得泣不成声。
好矛盾啊人。
她嫉妒她,又希望自己能过得好。
为什么?
“你真是个古怪的女孩。”辛西娅抱了抱她。
【9】
暴雨夜代替艳阳天。
母亲病逝,父亲疯魔。
她被父亲带去别馆。对外宣称说她感染了疫病,需要隔离养病。
然后别馆里,居然能遇到特提斯?
她不应该在教会吗?
光鲜靓丽的表象被层层撕开,展露出肮脏与丑陋。
坎多恩丰饶富有。它是座流动性极强的城市,鱼龙混杂,常有黑户失踪。人口贩卖、人体实验、地下妓院、地下赌场,都像闻到鲜血的豺狼猛兽,分瓜自己的利益。
她问父亲:“为什么教会纵容你们这些异教徒?”
“异教徒……?”父亲皱眉。
辛西娅悟了,父亲不是真的在信仰某个神,他只是在信仰利益,信仰谁会给他更多的好处。
父亲瞟了眼:“教会也需要钱不是么。”
“人是活的,信仰是死的。”
“只要我给他们捐钱,有这一地方的权力,他们教会有谁敢说我是异教徒?”
“小心上宗教裁判所,光明神看着你们。”辛西娅崩溃地尖叫,倒在地上。
“天真的女孩,怎么这时候信光明神了?”
父亲嘲弄地踢了踢她。
“没事,我会好好做弥撒,祈求神的庇护。”
临走前,他不忘提醒她:“留着你,是因为你现在还有点用,想想你的弟弟。”
“等着做复活的容器吧。”
【10】
特提斯是孤女,想对她做什么很容易。
辛西娅竭尽所能,保护她,保护自己。
因为,她们是好朋友。
哪怕,有时候会吵架。
“我就是这样阴暗的人!我讨厌你,我根本没有希望你过得好!”特提斯冲她说道。
【11】
教会的神官把月相占卜出来了。
下个月是血月。
据说,每年献祭位少女,就能保证新一年秋天丰收。这或许就是坎多恩富饶的秘密。
而这一年的少女是特提斯。
别馆里,波尔德男爵长得很胖,是位风流之人,爱留恋风月场所。据说他得体的衣装下皮肤长满不少红斑。
“真是可怜啊,都要死了,血祭前能不能让我玩玩?”他语气惋惜。
听到这句话时,辛西娅吐了。
【12】
脆弱之人往往会承受更多的打击。
弟弟变成了怪物。
涅卡子爵在和父亲进行很多交易。当他看到缝合的怪物时,喜悦染上眉梢。
“有意思,有意思,不知道这会成为怎样强大的武器。”涅卡十分满意,带满金戒的手摸了摸胡须。
他吹起自己的胡须:“废物也要有所价值不愧是公爵大人。”
【13】
辛西娅伤心极了。
哪怕她讨厌弟弟,讨厌他剥夺了母亲对自己的关爱,讨厌他剥夺了自己的爵位,就是讨厌。
但他也会亲切地叫她jiejie。
这时,有人的手拍了拍辛西娅的肩。
“我叫利维亚,别难过了,你的弟弟不过是以永生的方式活了下来。”
灵活的手指不断在脊背游走,直到探到她的腰部。
辛西娅一激灵,将他的手甩开。
“请自重。”
那天夜里,一只手探进她的被窝。
辛西娅瞪大眼睛与利维亚对视。
“装什么啊你?”他愤怒到了极点,“今天中午你也没有拒绝我。”
她已经拒绝了!她说不了!为什么?
【13】
绝望之际,特提斯听到她的哭喊。
她随手抄起东西砸向利维亚。
哐当——不知道他眩晕,还是死去了。
暴雨的夜晚,狂风要将窗子掀翻,走廊里脚步声阵阵。
少女们手牵着手狂奔。
哪怕她们无路可逃,也要硬闯。
风摇动,吹起了特提斯洁白的裙摆。
那刻她看见属于自己的月光。
是广袤深沉的夜里,唯一的柔光。
【14】
月清亮静谧,亘古不变。
阁楼里,她们紧挨着一起,说起自己的梦想。
说那些大人们眼里不重要的梦想,说会被所有人否定的梦想,说不属于女孩的梦想。
特提斯嘲笑她的愚梦。
“为什么你真的想做林中女巫,我只是想想而已!”她快笑到掉出眼泪。
“因为女巫寿命无穷无尽啊,所以我可以等你旅行归来,”辛西娅哭笑不得,“这样在外环游的你就能一直知道有个人在陪伴你,呼唤你的姓名。”
“辛西娅。”
她喊她的名字。
“嗯。”
“辛西娅。”
她试探地再叫了声。
“嗯。”
“我在呼唤你的姓名。”
“别那么rou麻!”
她们互相嘲讽着,模仿对方rou麻的言论。
朦朦胧胧,她们好像看到金发的魔女。
她笑得浅淡哀伤。
【15】
魔女?倒不如说是怨念集结体。
她们自身对宅子本身做不了什么,不能伤害任何人。
但是这种怨念的力量可以等价交换。
辛西娅祈求血月平安,祈求特提斯能活下来逃跑,向伤害过她们的人复仇。
而代价是她也要成为这座别馆的一部分。
【16】
血月降临,祭坛前,特提斯躺在那里。
她慢慢走向发疯的父亲,踏上白骨堆砌的人台,瞧向缝合成的rou墙——超乎寻常的力量令她亲手弑父。
血液飞溅的那刻,她就明白,她不能做辛西娅了。
她将化身成为伊丽,成为别馆的一部分。
既定的命运无法更改。
可惜无法再向他人寻仇。
【17】
那之前,她给特提斯留了张纸条。
“特提斯,地下室左边通道最终会通向海,有艘船靠在那里,自己离开这里吧。”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18】
血月结束。
辛西娅再醒来时到了教会。
所有人惊讶地说姑妈正找她,还喊她特提斯?
明明她模样没变,样子没变?
以防万一,一直以来辛西娅把头发染成特提斯的棕色。不过她立马反应过来,有人像她一样对魔女许下愿望,祈祷她过得好。
所有人里只有特提斯希望自己过得好。
【16】
十年后,一封邀请函送到她面前。
“暴雨将至。”
地点是:曾经的别馆。
【17】
她们相逢只能装作不认识。
那些曾经的仇人,好想都不认识她?
可能是魔女抹去了记忆。
当波尔德倒下时,她就明白了这是场复仇,或者说可能是邪教徒的阴谋。
因为那位老医师……是曾经父亲的下属。特提斯没见过,但她见过。
特提斯存活下来后,可能一直在被利用。
完蛋了。
她要做完全的准备。
正好她也要寻仇。
不谋而合。
而且这座别馆她再熟悉不过。
【18】
魔女莉莉为什么化身实体了。
“你知道她复仇计划了吧?虽然也是我想的,但是其中混进了些……你懂得。而且她复仇完估计只想寻死了,隔墙有耳,这里有比我更厉害的存在,虽然我们互不干涉,但它似乎总想把我融合了,我不能多说。”
“我必须得做什么,不想再看悲剧一代代延续下去了,”莉莉对她笑了笑,“我不想在馆里待了,我也想被解放,更不想被融合。放心好了,到时候特提斯也会被解放。”
“融合,悲剧……?”
“嗯,悲剧。”
【19】
那位叫莉涅特的女孩很不一般。
为什么邪教徒要邀请这位女孩?
她突然懂了什么。
融合,容器?
她当年是容器,是因为父亲想要复活莉莉丝。
过程中好几次都失败了。
提到融合为什么?
那个女孩也是怨念集结体吗?
【21】
夜晚的走廊,她在哭泣。
她想起了曾经在这座别馆的自己,以及手牵手走廊上的飞奔。
她和特提斯不约而同地坐下来,也像是安慰曾经的自己般,安慰那名女孩。
夜晚,她们畅聊梦想。
【22】
既然已经决定走下去,就绝不后悔。
她一闭眼。
刀锋割破喉管,心中空虚陡增。
但她要活着带着特提斯一起走出去。
她不信神,不信教。
如果认为她有罪——
那就抓住她,审判吧,审判吧。审判她的罪过!
【23】
她做了场梦,回到了十年前。
梦里,唯有风吹起,树叶簌簌作响的橡树林。
景色变幻。
醒来后伊丽发现自己坐上了船。
浪花滚滚。
【???】
和我一起看更广阔的世界吧,特提斯。
实现我们的梦想。
哪怕没有新的明天,哪怕走向的是条末路。
请温柔地,嘲笑我的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