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是不是和他很像
你那天晚上还是没回家。你和周瑜名下的房产不算少，唯一能称为家的，只有那个满载着幼年回忆的旧别墅。 走了两年，不知道周瑜有没有重新装修……你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未吹干的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在浴袍上。 “怎么不吹干。”男友拿着吹风机走出来，动作轻柔地给你吹头发，声音里有点埋怨的意味，“小心明天又头痛，以前没有我你就这样晾着吗？” “以前……有哥哥，周瑜会帮我吹。”你盯着浴袍上洇开的那一团水痕喃喃。 “你跟你哥关系还真好。”男友幽怨道，“我看今天你哥被扎了下手指，你紧张得不得了……” “吃醋啦？”你笑起来，却没有给他任何正面回应，“酸死了。” “就是感觉，如果我们能认识得再早点就好了，我一定也会对你很好很好。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和你哥了，但是都没怎么听过你提你哥的事情。” “我和我哥是双生子。”你忽然开口向他提及旧事，“我小时候有喘疾，为了方便照看我，我mama就带着我睡觉，让我爸带我哥，但是我哥一离开我就哭，我爸妈没办法，只能让我们俩睡在一起。后来大了一点，我爸妈又想着让我们分开睡，但是一分开我哥晚上就会做噩梦。当时我们也就两三岁，走路走得都说不上有多稳，我哥就带着满脸眼泪跌跌撞撞跑到我房间里，爬到我床上睡觉。说起来很奇怪，我哥一跟我躺在一块就不会做噩梦。我爸妈找了很多办法想治我哥这个毛病，但是到最后也都没用，只能让我们俩睡一张床。”你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哽咽，其实小时候是周瑜更依赖你，你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一小会他就会很慌张，后来爸妈亡故，你们成了彼此的唯一，你才越来越依赖他。 “我小时候没那么喜欢我哥，甚至说得上有点讨厌他。他太爱黏我了，我做什么他都要巴巴地跟着，晚上还要抢我的床睡。”你继续向男友诉说，“后来在幼儿园里，有一回我被人推倒跌了一跤，我哥跟疯了一样跟人家打架，我还没来得及哭，他就哭着冲过来求我不要死。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长得多漂亮，他一哭，我都顾不上痛了，只能抱着他保证我不会死的。这件事以后，他就学精了，我有时候想跟他发脾气，他就泪盈盈地盯着我，我哪里还生得气来，就只好让他跟着，我们俩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 “原来你怕别人哭。”男友放下吹风机，伸出手半跪在你身后环抱住你，“那我以后要多哭一哭，让你更心疼我一点、更喜欢我一点。” “你已经很爱哭了，饶了我吧。”你苦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这话是真的，他哭起来的样子和幼时哭泣的周瑜有几分神似，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但唯一一个能用眼泪让你真正心软的人就只有周瑜，从父母过世后，他已经没有再在你面前流过泪了。 你心里思绪纷乱，正杂七杂八地想事情的时候，男友开始在你颈侧轻轻啄吻，你有些烦闷，推了推他的头：“好了，我今天有点累。” 他顺从地抬起头，你没有错过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失望，却仍然装作没看见。你轻轻打了个呵欠，开口赶他回房：“我有点困了，你也早点睡吧。”他黏黏糊糊地不愿走，张口闭口都是想要留在你房间里的意思，你知道是今天他意外见到了家长，晚上又听你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情以后以为自己离你的心又近了一步，想要和你的身体也再近一步。可你今天见到了周瑜，实在疲懒于应付他，只好再次开口赶人：“我真的好累，你回房间吧。”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你缩进被窝里，没有半分睡意，满脑子都是周瑜。他今天把手指塞进了你的嘴里，这么暧昧的动作，他到底在想什么？你胡思乱想得有些头疼，睁眼到半夜才疲惫地睡过去。 这个城市没有那么小，加上你有意避开周瑜，过了好几个星期你都没有再和他见过面。除了父母留下的企业之外，你自己手底下也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你就在几个工作室之间奔忙，试图用事业来麻痹自己。过分密集的工作安排让你的男友多少有点意见，在跟你或明或暗地抱怨了几次以后，他发现你根本不会改，渐渐也歇了抱怨的心思。 又忙了一段时间以后，你发现男友看你的眼神渐渐变了，他的眼里不再是单纯的爱慕和热情，而是逐渐多了了几分审视和痛苦。你心知这份感情走不长久了，但并没有要开挽回他的心思。果然，在某个很普通的晚上，他忽然跟你开口提分手，你连愣一下的反应都没有，很快开口答应了他。 他冷冷地看着你，忽然流下泪来，有些绝望地问你：“你之前跟我说，你最怕别人哭，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和你提分手，你会不会收回刚刚那句话？” 你走上前去抱他，他眼里刚生出一点喜意和希望，却又马上被你的无情浇灭：“对不起。” 他把脸埋在你怀里，浑身都在颤抖：“所以，你跟我说的怕人哭是骗我的吗？不对……你没骗我，你本来说的就是怕你哥哭……所以，你不是怕人哭，你只是怕周瑜哭……”他说着说着，仰起脸来含着泪看你，“是不是？” 你皱了皱眉，声音忽然冷了下去：“你在胡说什么？” 他忽然笑了，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他没有再提周瑜，只是说：“我要回国外了，明天就走。” 你知道他在期盼什么，却还是像个混蛋一样，只说：“好，我知道了。” 他苦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灰寂一片：“我只怕我再留两天就不想走了，你却连留我都不留……你根本对我没有一点喜欢，当时你为什么要开口和我在一起？我真的……跟周瑜很像吗？” 你沉默着和他对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却在你的无言中找到了答案，颓丧地起身去收拾行李。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微黯，却并不是因为他的离去。你在他面前并没有提过几次周瑜，他也仅仅和周瑜见了一面，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周瑜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第二天你开车送他去机场，在安检口外，他向你索要了一个拥抱，分开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开口向你讨要一个告别吻。你看着他眼下的青痕和红肿的眼眶，想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多少有些心软，于是主动贴了贴他的嘴唇。他忍着眼泪，满脸苦涩地冲你笑着道谢，声音哽塞：“谢谢你，以后……以后要过得幸福一点……他应该会照顾好你的。” 你心里有点疑惑，抿了抿唇却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祝他一路平安。他直起身，冲你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安检口。你没有站在那里目送他的意思，你在公司还有安排，便打算回去办公。你刚转过身，却看见周瑜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你。 你走过去，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便有些讪讪地跟他打招呼：“哥……你要出差吗？” 周瑜摇了摇头，伸手牵住你：“哥哥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