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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室友心碎快援手

    第九章   室友心碎快援手

    十月十八号周末,金旦元拿到了上个月的工资,三千八百多块,终于盼到了这个时候啊,拿到了“助理编辑”的薪水,四千五百块,扣除五险一金,实际到手大概三千九,坚持到现在,金旦元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宽松一些了,于是她便到发廊去做了个造型。

    当天晚上,金旦元十点多回到公寓,富泽一眼便看到了,笑着说:“旦元剪头发了,还染了发。”

    原本黑长直,如今剪短了,只到脖颈,也薄了许多,一层一层的分成次,金旦元把头发染成酒红色,还烫了发,不过波浪并不是很大。

    富泽看惯了她原本的样子,长直发非常清纯,即使她穿皮草,依然带了女学生的样子,如今则是俏皮了许多,也愈发成熟,别具风情,与魔都的氛围更加融合。

    听了富泽的评论,金旦元哈哈地笑,很是开心,富泽虽然有的时候心思有些过于细致,特别抠细节,不过眼神倒是很好的,不但能够看出别人换了新衣服剪了头,而且还确实有自己的观点,让人感到和他说话很有趣,有一些男生实在太木了,简直迟钝,所以到现在,金旦元已经把富泽当做了自己的男闺蜜,交流起来没有太多障碍。

    蒙林霜和游碧云也夸赞说:“很不错,很适合你。”

    改变了发型之后,金旦元只觉得一帆风顺,一直到了十二月,她正在计划着这一年的春节,今年是回家呢,还是妈爸再来上海?如果是妈爸来这边,便要策划行程,周庄已经去过了,这一次便去乌镇吧,于是就出现了变故。

    十二月十一号周三这天,富泽晚上回到公寓,把皮包丢在地上,坐在沙发上两手捧住脸,就哭泣了起来,游碧云当时也刚刚回来,见他这个样子,便问道:“富泽,出了什么事?”

    富泽捂着脸连连摇头,就是不说。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金旦元加班回来,看到他坐在那里哭,也很有些惊讶,便问:“富泽,怎么了?”

    富泽还是不说。

    金旦元坐在他旁边,就在那里猜:“工作上出问题了?领导骂你了?家里有什么事?啊,和沁甜吵架了?”

    富泽这才抬起头来:“她和我分手了。”

    游碧云已经坐在那里陪了他好一阵,这时候感觉有点累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为什么呢?”

    金旦元也问:“是啊,什么原因呢?我看你们两个之前挺好的啊!”

    一边递了纸巾给他。

    富泽接过了纸巾,擦了擦眼泪,又用力擤了几下鼻子,游碧云把垃圾桶拉过来,打开盖子,富泽把揉成一团的纸巾丢了进去,哽哽咽咽地说:“她家里嫌弃我娘娘腔,说我不是一个男人,不能负起责任。”

    金旦元:……其实我以为富泽你倒不是什么“娘娘腔”,我觉得你挺像上海男人的。

    来到上海之后,金旦元为了融入本地,很认真地学习上海话,简直是拿出了当初学法语的劲头,半年多的时间,就能说一口不错的上海本地方言,到菜场买小菜,可以用上海话和卖菜阿姨讲价:

    “十八块六角一斤,(口强)得来!”

    “介贵个,贵得一塌糊涂!贵了屋里相也勿认得了!”

    “帮帮忙噢,侬看看,我搭个排骨是顶好个!”

    “真额啊?葛卖便宜一眼末好唻”

    “勿来三个,我勿好做折本生意额!”

    “好好好。侬份量要称称足。”

    “一句言话。”

    这样的桥段,简直好像看《半生缘》,nongnong的老上海弄堂的味道。

    所以金旦元自然便能听懂其她人的说话,有一次她走路经过一条街,从一间餐馆里走出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砂锅,他骑上电动车正要走,老板娘从里面追出来,和他讲:“砂锅不能拿走啊!”

    于是那个男人就和她争执,认为餐馆是应该把砂锅也送给顾客的,毕竟餐费不便宜,而且砂锅很小的啊,并不贵,他要打包,为什么不把砂锅给他?用塑料袋或者饭盒真的不好装里面的汤汤水水。

    金旦元特意放慢了脚步,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感到,目瞪口呆啊,就这么一点事情,两个人居然有要一直讲究下去的趋势,这点事在赤峰,哪里值得讨论呢?想都不必想的,没有见过餐馆打包顺走了人家的砂锅,虽然那砂锅用了很久,已经相当旧了,然而毕竟是店家的东西,人家没说打包外卖送砂锅,就不要拿走啊。

    金旦元可以预测,那两个人至少可以就这件事争论上半个小时,上海人那是真能计较,基本上倒是不见动手,就是在那里说,一点点小事,揉搓得细细碎碎,碎成了渣渣,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就在那里说,有时候看到在路上分辨道理,一两个小时也是她们,真是有时间啊,这耐心也着实值得钦佩,另外旁边往往还围了一圈人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点评的,金旦元就觉得,世界不够精彩吗?为什么不来看《雅芙》杂志?居然要站在这里看这个┓( ′? )┏

    有一次金旦元在路上要买樱桃,想让对方便宜一点,对方不肯,也是个男人,很恳切地对她说:“我和你说哦,这个不是我的生意,我也是替人家卖的,假如是我的,我都好说话,但不是我的,我和你说哦……”

    金旦元:“好了我知道了,那么就帮我称一斤吧。”

    而富泽呢,也很有上海人的这个劲头,一点点小事,就要这样细细地掰扯,而且心细得有点过分了,简直不像是从东北出身,金旦元的东北女同学也不是像他这个样子,因此金旦元以为,富泽换了口音,就是典型的上海男人,那一次餐馆门前的砂锅辩论赛给她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震撼。

    金旦元扶着额头,和游碧云一起就劝,富泽的眼泪就那么一直不停地流,眼看已经八点半了,游碧云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说先去洗澡。

    这个时候,蒙林霜回来了,她看到公寓里这个场景,也是莫名其妙:“富泽,你怎么了?给人骗钱了?我就说现在电子诈骗很多的,不要轻信别人。”

    蒙林霜特别注意资金安全,她也是拼命攒钱,对钱看得非常重。

    金旦元连忙冲她摆手,蒙林霜皱眉走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金旦元站起来,悄悄和她说:“失恋了。啊,林霜,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

    “那你能不能先劝一会儿,我去吃了饭再来?”

    游碧云洗澡去了,富泽这边没人陪好像不太好。

    蒙林霜:……到现在居然还没吃饭,这“时尚健康”不及格啊。

    金旦元匆匆去了厨房,自己一般不买便当的,晚餐要自己做,她取出挂面来,加青菜匆匆用清水煮了面,还有一个鸡蛋,然后把鸡蛋剥了壳,与青菜面放在一起,加了酱油搅了搅,就可以吃了,这样的晚饭,刷锅洗碗都容易,方便快捷。

    金旦元一边吃面,一边坐在那里继续又劝那个失恋的伤心人:“富泽,你先克制一下,你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点外卖来吃?虽然分手很难过,可是还是要考虑自己的身体啊,大不了吃过了饭再哭。”

    富泽:“呜呜呜,我怎么吃得下去呢?我不想吃!”

    此时在上海的一处居民楼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对一个女孩子说:“我们家里很民主了,我和你的mama一致认为,那个富泽不适合你。什么嘛,不会做饭,这样的话,结婚之后两个人怎么吃饭?”

    陶沁甜哽哽咽咽:“吃外卖。”

    这一下她的父亲更加来劲:“吃外卖?那怎么行呢?贵不贵是另一回事,外卖不干净,你表姐在饭店做事的,你没有听她说吗?rou都不怎样清洗的,拿过来就切,菜也只是用水冲一冲就罢了,她那还是不错的餐厅,也是一样,到处都是这样,就这样下到锅里,高温消毒吗?不怕拉肚子吗?平时还可以这样吃,以后有了小孩怎么办,也这样吗?我们家里一向是这样的吗?用外卖打发你吗?只有自己家的厨房才是可信的,外面一律不可靠。”

    陶沁甜的表姐,行政主厨,而陶沁甜的父亲,家庭一级大厨,很以自家的料理为傲,平心而论在业余厨师之中,烹调技艺相当不错,坚决捍卫家庭厨房的正统地位,特别排斥外面餐馆,包括微波食品冷冻速食还有罐头一类的工业食品,以为都是“不够新鲜营养”,烹饪及周边工作全包,厨房是他的圣地,沁甜的mama就是打扫卫生,用吸尘器吸尘之类。

    她的母亲也劝说:“甜甜啊,你今天和他说了这件事,就是做对了。他是东北人,我们是上海人,南北方差别太大了,上海人还是要找上海人,现在谈恋爱,觉得地域差异是无所谓,好像还挺新鲜有趣,可是两个人一起生活,是长时间的事,还是需要有更多的共同点,跨国婚姻为什么难以维持?就是因为各方面相差太大,文化背景啦,生活习惯啦,什么都是不同的,要说磨合,哪里那么容易磨合呢?就是两个上海人结婚,还有不能融合的,更别说差得这么远。”

    陶沁甜不住地抽泣,低头不作声。

    她的父亲看着她,心道:“还好,没说婚后你来做饭,这不仅是上海姑娘的骨气问题,倘若你说这样一句话,让我情何以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和你妈做过饭,我们千般珍爱养大的女儿,到别人家里去伺候人。”

    这一天晚上,公寓里三个人轮番劝解富泽,一直劝到十点多,到这时都不能再陪,上了一天班,都是很累了,便最后安慰几句,各自洗澡睡觉去了。

    第二天晚间,富泽回来得比较晚,前一天陶沁甜是电话和他分手,今天她们两个人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来仔细谈了一番,结论还是要分手,陶沁甜家里坚决不同意的,如果她坚持要和富泽在一起,毕竟二十一世纪,家里人也不能强行制止,但是一分钱的陪嫁都不会给,不过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不忍心就此断绝关系,但是以后陶沁甜绝不可以带富泽到家里来。

    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之下,陶沁甜不得不做出选择,相比富泽,双亲的分量在她心中更重,于是那一天下班的时候,她坐在地铁里,便打电话给富泽说要分手,然后哭着回家去了。

    之后又见面来谈,结果还是一样,陶沁甜家里是坚决不肯改变的,所以富泽只能面对这样的结局,两个人都很伤心,然而也只能如此。

    为了这件事,富泽陷入深深的痛苦,虽然还坚持上班,但是回到公寓就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遇到休息日,更是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简直好像瘫痪了一样,他本来就不愿意收拾房间,这一下更是邋里邋遢,天气这样冷,有时候金旦元与富泽靠得近了一点,隐隐地仿佛能闻到一股发酵的气味。

    富泽的这个状态,就让人感觉特别的颓废,金旦元便感到,他整个人好像都要解体了一样,七零八落地散架,不能组合成一个。

    他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到了十二月底,都不见好转,金旦元三个人作为室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便尽量劝解,金旦元真想和他说:“实在不行就去找心理咨询师吧,这样太痛苦了,弄到抑郁症就很麻烦了。”

    富泽的这种情况,给其她人也带来压力,金旦元倒是还罢了,游碧云就感觉有点累,反应尤为明显的就是蒙林霜,情绪显然越来越差,面对富泽,也越来越不耐烦,这一天终于爆发一般地说:“你总是这样,烦不烦啊?你让别人怎么过?碧云已经很少回来了,你没发现吗?”

    金旦元连忙拉着蒙林霜到她自己的房间门口:“林霜,你累了,快进去休息吧。”

    蒙林霜一张脸毫无表情,开门进去,一头栽倒在床上,就无声无息了,金旦元将房门关上,回想着蒙林霜方才的状态,觉得情况也不是很妙的样子。

    她转回头来继续劝富泽:“你不要介意,林霜这一阵似乎压力很大,所以需要好好休息。你也放松一些,出去走一走,总闷在房间里不好的,出去散散心,虽然这一段感情结束了,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啊,既然没有缘分,勉强也是无用,早一点结束或许还是好的,可以开始新生活……”

    富泽眼睛红红的,死死盯着前面茶几:“我知道,她家里嫌我不是上海人,如果我是上海人,她们就不会反对,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旦元,你说,为什么只因为我不是上海人,就不能在一起呢?如果我家里是富豪,或者是高干,她们肯定就不会这个样子,太瞧不起人了!我将来一定会有成就,一定会发财的!她们会后悔的!”

    富泽挥着拳头狠狠地说着。

    金旦元见他的情绪明显过激,便暂时没有说话,过了一阵等他发泄完了,金旦元仔细考虑着,慢慢地说:“如果感情可以用钱来买到,就不是真正的感情。假如你真的爱她,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富泽这个时候可能也是发泄完了,就如同针戳的气球一样,“噗”地一下xiele气,两手抱住头,身体向下弯着,又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金旦元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富泽的身材长长瘦瘦,平时他走起路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倘若风大了一点,就要吹得摇摇晃晃,这个时候弓着身抱着头,团成一团,真有一点好像煮熟的虾,看着特别的狼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