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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光宗,而不是宗亮啊!」高光祖眼珠只躲了一下,便正视着我道。 我心中大奇,高光祖话里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就像宋廷之说的那样,丁聪虽对他不仁,他对丁聪不能不义。 然而丁聪并没有像救过宋廷之那样救过高光祖的命,他又决心投靠我,那还和丁聪讲的哪门子义气?! 「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不过,有件事提醒你,我虽然不是个刻薄寡恩的人,但和丁大人一样,对三心二意之徒向来毫不手软,你想仔细了。」 「大人放心,在下定一心一意为大人效劳!」 看到他谦恭的模样,我心里蓦地闪过一丝悲哀。 如果他像老南一般视富贵如无物,以他的绝顶身手,九成九是我要去讨好拉拢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我面前低三下四。 主客易位,只在有欲无欲之间,无欲则刚,有欲只能为别人所乘。可就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说「吾未见刚者」,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无欲呢? 「这就好。」我放缓了语气:「光宗,那你先跟在我身边好了,至于铁剑门和宗亮的事情,等你想通了,我再听你的故事。」 有高光祖护卫,我这一夜反倒睡得极不踏实,几乎都在半睡半醒之间,听隔壁高光祖也是辗转反侧。 天刚蒙蒙亮,我索性就爬了起来,高光祖听到动静,也起身盥洗开来。 「光宗,有没有兴趣陪我练功?」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高光祖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二话不说,立马拔刀横在胸前。一刀在手,他身上所有的猥琐气息顿时消失殆尽,如川渟岳峙,气势咄咄逼人。 「咄!」 两人几乎是同时吐气开声,两把刀几乎同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又几乎是从同一个角度斜劈下来,带起的罡风几乎同时荡起了两人的衣角,唯一的不同,只是两人脚下的变幻。 我踩出的幽冥步轻盈迅捷,神鬼莫测,短短一瞬间,我就变换了数次方位,每一次变换都让刀光更盛。 相形之下,高光祖的脚步就有些笨拙,但他每一步都坚实无比,腰刀每每能够封住斩龙刃的凌厉攻势,从我掌心传来的巨震也一次强过一次。 这就是少林寺最霸道的武功金刚伏魔神通吗?果然有降妖伏魔之力! 我心里暗赞不已,在我几乎十成内力的推动下,毫无花俏的硬碰硬成了检验双方内功深浅的试金石。在高光祖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的同时,我也已经试探出来,他的内力绝不在我之下,臂力更在我之上,倘若换上一把顺手的禅杖,让他施展出天下闻名的达摩十八杖,我都无法硬撄其锋! 天魔杀神一招七式,两口刀便硬拚了七回,两人又不约而同地使出了「荡神诀」,刀再度相遇。 高光祖尚有余力,他那口腰刀却不过是一把凡品,终于无法抵挡斩龙刃的锋利与坚硬,「喀吧」一声断裂开来,刀头当啷坠地。 「好身手!」我长吁了一口气,望着额间鬓角微微有些汗迹的高光祖:「天魔杀神、荡神诀,光宗,原来你我还有同门之谊。」 高光祖不易为人察觉地迟疑了一下,才道:「属下倒是想高攀,可惜当初传给我们的天魔刀法只有三招,天魔杀神、荡神诀和天魔群仙破。传我们刀法的人也说,我们连神教的记名弟子都算不上……」 「神教?光宗,神教魔门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不必太在意。佛门未必都是佛,道门未必都是仙,魔门自然也不都是魔。」我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何况,一入官场,管你什么佛道魔的,大家都是一种人,官人。」 高光祖一时无语,我问和他一同修炼这三招天魔刀法的是不是胡一飞他们,高点点头,可问及传授他们刀法的师傅,高却摇摇头,说是个蒙面人,只传了他们一天刀法就飘然而去,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一皱眉,我很清楚高光祖眼下的原则,能说的他绝不撒谎,不能说的干脆保持缄默,如此说来,他是真不知道这个蒙面人究竟是何人了。 然而,传给他们的刀法虽然只有三招,却是天魔刀法中的精华,非魔门弟子无法得知刀法的奥妙,可魔门本就弟子凋零,三宗中日宗、星宗的正式弟子不过十七人,而且俱在我的掌握中,他们中间绝对没有人曾和高光祖打过交道,那么这人只可能是月宗门徒了。 我沉吟片刻,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高光祖说是去年正月。 去年?还好不是太久远的事情,我和六娘的情报网或许可以查到几个嫌疑人那时候的行踪。 只是这人的用意,我一时却想不明白,天魔杀神这三招刀法虽然精妙无比,但因为不是一整套的刀法,威力自然大打折扣,像高光祖这样的高手或许可以吸收消化,将它融入自己原来的武学体系中,其余像胡一飞他们因为资质所限,并不能从中得到多大的好处。 偶尔当奇兵使用,或可收出其不意之功,然太过依赖这三招,一旦被人识破,反有败亡之忧。 若是说想冒充魔门行事,可高光祖已经投身铁剑门一年多了,江湖上却没听说过魔门作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事实上这一年多来除了我之外,就根本再没有和魔门相关的其他任何消息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干脆密函一封送至竹园,交给六娘来处理。然后带着高光祖拜会了镇江知府,又借了套九品便服给高光祖换上,他顿时就有了些做官的气象,加之变换了容貌,看上去和草莽高光祖自然是大不相同。 出了府衙,两人径直去了兵器铺子。我身上虽然有好几件兵器,可件件都是亲人的一份心意,自然不好送他。 高光祖选 了一口上好的斩马刀,转身见我手里拿着一把铁尺,不由一怔。 「刀是大凶之器,出鞘见血,只能用在江湖。对捕快来说,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它,犯人即便有罪,是杀是剐,那也是府县的权力。」 高光祖点头称是,对于就任从九品的东山巡检司副巡检,他并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知道,我和老鲁包括南京的苏耀都是从这个职位上升迁上去的。 老板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见高光祖穿着官服,可依然要记录他的身份。他看过路引后,回身记下了名字,而路引自然落到了我的手里。 路引的主人是高光宗,而且不像是伪造的,想来高家这对兄弟时常换用路引,十二连环坞覆灭的时候,哥哥正好拿着弟弟的路引出门在外。 他们哥俩本就十分相像,再有这张路引,除非高光宗从地底下爬出来,否则,高光祖假冒弟弟身份一事倒不怕有人兴风作浪了。 过江安抚了慕容一番,我连夜离开了扬州,我离开苏州之前便得到了蒋迟的密函,他说他很快就回应天,约我在应天一晤。 从镇江到应天的官道上不时看到结伴而行的江湖人,眼下离武林茶话会只有半个多月了,往年这时候,那些手头宽裕或者想在茶话会上有所作为的门派,便开始向举办地聚集,以便提前适应场地和气候,今年当然也不例外,数量甚至更有甚焉。 难道是大江盟有意走漏了消息?我暗忖,便叫高光祖去打探一番。 和大江盟的协定并没有公开,武当虽然透过大江盟传来消息,说已经同意了该项协定,但希望在我和清风会晤之后再公布它,两家都想把协定达成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好让自己能更体面地从茶话会事件中解脱出来,为此两家似乎隐隐生出了一丝龌龊,大江盟先下手为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高光祖去了半天却不见人影,倒是后面隐约传来了争吵声,掀开后车帘一看,在百丈外的官道中央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大堆人,不知在干什么。 好奇的人们围拢过来,人越聚越多,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着急赶路的马车夫急得大声地咒骂,马鞭子甩得啪啪直响,和着马嘶驴叫,着实热闹。 我下了马车朝人群走去,脸上的易容虽然简单了点,但足以瞒过路上的行商和普通的江湖客了,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热情的问候和谦恭的敬礼。而离人群越来越近,争吵声也越来越清晰。 「……大吹法螺吧你,十招?你以为你是孙不二啊!老子若是输了,我们万剑堂就此打道回府,永不参加茶话会!」一粗鲁声音吼道。 「这可是你自找的!」接话人的嗓门丝毫不比方才那人小:「老少爷们让开点地方,让俺来教训教训这个狂妄小子!」他叫了两遍,人群才依言开始慢慢向外移动。 我眉头一皱,茶话会前一个月禁止私斗,这可是江湖不成文的规矩,除了最初一届有人违反之外,其余十一届再无门派敢破坏这条规矩,违反了虽不至于被灭门,但绝对会被孤立起来,江湖其他的所有门派都会公开和它断绝关系,而它也会发现自己在江湖上变得寸步难行,支撑不了两年,整个门派就会垮掉。 如今,怎么又有人想试探这个禁区? 我的目光很快找到了高光祖,他夹在人群中,阴沉着脸正望着圈子中央。 这个笨蛋!我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真是做贼做惯了,干什么都心虚! 我立刻传音给他:「光宗,你现在已经不是铁剑门的总管了,而是专司治安的巡检司副巡检,怎么也杵在这儿看热闹!这样的意气之争,只要有个官差出面,很容易就被制止,对自己有点信心,防患于未然,可比亡羊补牢强一百倍!」 高光祖遽然一惊,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前面的人就纷纷倒向两旁,看起来就像众人自动给他闪出了一条道路似的。 厚厚的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叮当的响声告诉我,高光祖还是晚了一步,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我努力从嘈杂的人声中辨认着兵器破空的声音,在脑海里勾画着两件兵器运行的轨迹,轻灵的是万剑堂的剑,而它的对手该是一把雁翎刀,可惜他的刀法远远赶不上他的嗓门,当然,更赶不上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大的让人窒息的刀气。 「呔!苏州东山巡检司副巡检高光宗在此!尔等大胆刁民,竟敢公然私斗,还不快快住手?!」 雷霆般的怒吼突然在人群中央响起,那不比佛门狮子吼差多少的吼声震得许多人面如土色,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于是,圈子中央传来的兵器坠地声就变得异常清晰。 「尔等何方人氏、何门何派,速速报上姓名,呈上路引!」 两人诺诺报上了姓名,人群中也渐渐多了些耳语声。 「哇,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一刀就断了两件兵器哩!」 「笨,人家这是武功高强!没听他说么,他是苏州府的捕快!苏州府,晓得吧?王动和鲁卫的大本营,想在这两人手下混上个副巡检,没两把刷子怎么成!只是……高光宗?这名字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高光祖劈头盖脸一顿申斥加威胁,才放了两人,在众人敬畏目光的注视下,快步赶上了我。 「大人,这感觉……真好!」高光祖努力保持着平静,可脸上微微泛起的红光和精光闪烁的眸子却把他内心的兴奋暴露无遗。 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扼住别人的命运,这感觉当然很好,不过,你自己的命运却也同样握在了别人手中。 「来日方长。」我微微一笑:「记得你自己已经是个官就好,还有,记得用铁尺。」 不过 ,高光祖的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龙潭镇,我听到了一则消息──分属两个不知名小门派的两个不知名江湖人,在两个时辰前的一场私斗中丧生。 【第二十三卷·第七章】 第二十三卷·第七章 「别情,你最近太软了!当初,你可没把齐放放在眼里,在他五十大寿的寿筵上,你说屎遁就屎遁,说尿遁就尿遁,那是何等威风啊!」蒋迟勾住我的肩,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半真半假地笑道。 「无欲则刚,有欲则不刚啊!」 「无欲则刚?屁话!没欲望,丫的你刚给我看看。我想着小凤仙,才他妈的能刚呢!」他嘿嘿yin笑起来:「奶奶的,小凤仙算是喜欢死我这刚了。」 我不觉莞尔,一个多月没见,我还真有点想念他的粗言俚语,就像想念老朋友似的。 不过蒋迟话糙理不糙,无欲则刚,刚得锋利,伤了敌人,也伤了朋友;有欲而刚,却是刚中有柔,满足了别人,也满足了自己,哪个高明,就全看自己的取舍了。 「小侯爷就光惦记着凤仙姑娘。」从书房里迎出一袅娜妇人,定睛一看,却是蒋嬷嬷蒋烟,只是换上了一身银红色缎子面刺绣白牡丹的夹袄和石榴裙,梳起了江南时髦的凤头髻,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竟很有些妩媚动人了。 「没想到蒋大……夫人也来江南了。」 「郡主才是大夫人哪!」蒋烟眼波轻转,拈指含嗔的模样还真有点江南小家碧玉的味道,看得蒋迟色眼放光,不是顾及是在自己的丈人家里,大概早就冲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了。 而我听蒋烟话里的意思,显然已经偷偷嫁给了蒋迟,忙道了恭喜。 「我那媳妇还不知道呢!」蒋迟解释道:「蒋烟她来江南本是要去宝大祥学习一段时间的,正好和我同路,嘿嘿,一路上孤男寡女的,你想必也能理解。等回京,还要你帮我说上几句好话,徐菡现在可是最信你的话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书房。蒋迟只比我晚离开京城半个月,并没有多少新消息,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茶话会上。 「……之所以没